但对方受惊地摇头,她说自己只是很介意余温钧放不下他的前女友,因此心有芥蒂。而最可怕的是,余温钧无意间听到他们的整场对话。
无法面对哥哥和栾妍,余哲宁提出转学,他甚至无法待在北京的其他学校,而是跑到秦皇岛借读。
也就是在那兵荒马乱的时候,他遇到了贺屿薇。
因为她只是一个阴沉、寡言和毫无存在感的平凡少女,从不打探他人的事情。也只有和她相处,不会刺伤到城市少年受伤自尊心。也只有和她在一起,余哲宁会露出点真实的心情。
他会和她开玩笑,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
贺屿薇是教师子女,两人经常一起回她奶奶家参加补习,班级同学都流传他俩在“交往”。
余哲宁自然也知道这流言,但没当回事,他反正只是个借读生,从不打算在这个小城里多留。他和任何人都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只是对女同桌温柔点而已。
没想到,不告而别的人却是贺屿薇。
某次课后补习,数学老师接到一通电话后立刻就把贺屿薇扯出座位,其他老师则火速地送她前去医院。
贺家着火了。
救护车直接把她爷爷奶奶拉进重症监护室,爷爷因为有基础病而在半个月后去世,奶奶在短暂地好转后也无法离开病房,撒手人寰。
随后,全校师生号召为贺屿薇捐款。也就在这时候,余哲宁被哥哥接回北京。
两人直接断了联系。
余哲宁原本以为早把这一段秦皇岛的借读经历忘记了,没想到在农家乐,她虽然戴着口罩,他一眼就认出她,并将她的名字脱口念出。
女同桌对她自己的事情绝口不提,但这些年肯定受过不少苦吧?余哲宁虽然很讨厌哥哥的专断,却也默许贺屿薇来当自己的保姆。毕竟,这总比她在穷乡僻壤的农家乐当个卑微女服务员的日子要舒服多了。
只不过,哥哥为什么要让贺屿薇来照顾自己?
余哲宁心有疑惑,这是一种监视,还是什么呢?他从来不了解哥哥。而余温钧也很少让人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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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姨也慢慢觉得,这个新来的小保姆有点不一样。
她拐弯抹角地打听贺屿薇来余家之前的经历,贺屿薇老老实实地都说了。但也就三句话。
“爷爷奶奶去世后,爸爸中风瘫痪”,“我辍学在家照顾”,“爸爸去世后,我来到农家乐”。
墨姨问贺屿薇,为什么不继续回去读高中,贺屿薇只挤出两声有气无力的呻吟。
在校长的盛情关心下,贺屿薇也试着回过校园,校长说帮她重新安插到高二的普通班级。但她抱着书本重新站在新班级的后门,手脚沉重,怎么都没有力气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我只要走进去,老师会停止讲课,大家也会看着我,而我又要做自我介绍,那种感觉想想就可怕。”贺屿薇打了个冷颤,感觉自己就像开灯后在地板上乱窜的蟑螂。
她从高中的走廊里落荒而逃了。
墨姨就和曾经的非叔一样,完全不理解这种可耻可悲的鸵鸟心态。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仅仅为这理由就不去念书?你也算是书香门第家庭出来的女孩子,高中都没毕业,以后能干什么正经工作?我看你平时总拿一本英文字典翻来翻去的看,还是喜欢读书的吧?”
贺屿薇干巴巴地说了句“嗯”。
墨姨瞪着贺屿薇。
这是一个不上台面、内心敏感脆弱,很容易受他人影响的小姑娘。这样的女孩在小城市有很多,就像千千万万,普通且不被重视的姑娘一样,但是,她们内心至少还有一点点的**、渴求和憧憬。
眼前的女孩绝对是一个例外。
她工作踏实认真,但整个人同时散发出一种超级封闭,睡不熟叫不醒似的气息,沉默寡言,完全没有青春少女的活力。除了余哲宁,贺屿薇从不浪费任何时间和任何人沟通,多问几句私事,这个小保姆就会散发出能量极低的疲倦感,低垂着头。
墨姨算是余家老资历的佣人之一。
余承前二婚后就不怎么管儿子们,余温钧身为长兄负责撑起这个家,墨姨就是那时候被面容冷峻的少年招聘来的,照顾着比他小很多的两个弟弟。
说实话,余家的男丁没一个善茬。
余哲宁也只是看着一副好接触的样子,但外热内冷,余温钧有时候都对这个弟弟极其头痛,但是,新来的小保姆却和他相处得颇为融洽。
余哲宁最初还顾忌贺屿薇是一个同龄异性,洗澡和换衣都特意挑着时间避开,然而她的态度极坦荡。虽然无意打碎一个碗手就能哆嗦半天,但是为余哲宁穿衣和抹药时手法老练地像个专业护工。
墨姨冷眼瞅着,贺屿薇和余哲宁聊天时会露出几分思考的姿态。除此之外,她是没有任何少女嫁豪门的绮念,性格本分单纯。
“行行,我不多管闲事。好好照顾哲宁少爷,二哥总不会亏待你。”墨姨喃喃自语。贺屿薇现在穿着余家的工服,但那头乱糟糟如同鸟窝般的长头发实在是太碍眼。
贺屿薇也心想,余家只有三兄弟,余温钧明明是最年长的一位,墨姨和李诀却会偶尔称他为“二哥”。为什么?也有一种可能,“二”就是代表“傻”的意思。余龙飞不是说,余温钧的大脑做过什么手术?
她越发肯定那个玩笑的真实性。
但贺屿薇也不打算向墨姨求证。她看得懂墨姨眼里的提防,但目前,她只是心无旁骛地过现在的保姆生活——照顾曾经的初恋对象,住在豪宅里,吃着充足的食物,冬天里可以自由地洗热水澡,日常不用和他人说话。
嗯,这一切完美地像裹着糖的毒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