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震惊极了,转头看向十三郎,小沙弥低着头,既没有反驳,又不敢看她,竟然是默认了。
她是见过韦训用匕首处理兔头和鱼头的,手段当然爽快麻利,削果皮去果核,也是干净利落。但是人头?他不是个盗墓贼吗?要说那爱捉弄人的促狭鬼真有这般本事,他到底用什么武器去割人首级,就是那把当餐刀使的匕首吗?
宝珠回想起自己一路上吃过他处理的食物,一时间腑脏上下翻腾,这桌酒菜是一点儿都不想碰了。
刘茂看她神色迟疑,自以为说中,手里端着酒杯站起来,“小老儿手下所领不过是娼妓、庄荷、伶人、粪头、走卒、保媒之类上不得台面的行业,然几千人衣食所系,官府搜查,百业俱停,又有许多无辜下属给抓去拷打,实在不堪其扰。恳请九娘子转达,请青衫客把官家的宝珠还回去,小老儿自有厚礼相送。
至于那罗成业,实与小老儿有大仇,去年他借口公事,杀了我侄儿马三,因他是官府治下不良帅,我们不便报仇,如今有人勾了这笔血债,那就是小老儿的恩人。恩人有何所求,只要小老儿能办到,必然竭尽所能。”
掷地有声地说完这段话,刘茂仰头自干一杯,他身边伴当立刻上前斟满,他又喝了,如此连着干了三大杯酒,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宝珠坐在桌旁,心中思绪万千。
抬眼看见十三郎赔着小心站在旁边,冷笑一声:“吃菜呀,人都走了,剩下多可惜。”
十三郎哪里敢动筷子,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我还不饿。”又说,“这老头说的可怜,其实他掌管这满城的赌坊、妓院,手下还有许多小偷强盗、保镖打手,并不是好人。”
宝珠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那你师兄盗我陵墓,割人脑袋就是好人了?”
十三郎一愣,不敢接话。
宝珠说:“这老翁既然确定被盗的东西是一颗珠……珠子,还知道那个罗成业是被一击打死的,这许多内幕,必然在衙门里有眼线,肯定不会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老实生意人。”
她一边思索,一边站起来缓缓往楼上房间走,瑟缩在远处的店主忙喊:“小娘子稍等,您的金子落下了。”
宝珠回头道:“那是刘茂付给你的酒席钱,不是我的。”
店主哪里敢收,赔笑道:“刘爷在这城里吃顿酒,哪里用得着花一文钱,小人就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收啊,自然是小娘子的脂粉钱。”双手捧着金锭,亦步亦趋地送过来,见宝珠不伸手,又强行塞给了十三郎。
他心想连刘茂这等叱咤风云、心狠手辣的大佬在她面前都只敢站着敬酒,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的大人物,心里惴惴,“小人有眼无珠,这几日怠慢了小娘子,娘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如果不方便,就告诉我老婆。”
宝珠哪有心思应付,随便点了点头,转身回房了。
“你师兄跟那个不良帅罗成业有故仇吗?”
宝珠突然发问,十三郎一愣,答道:“我不知道,狮子猲以前是个强盗,其实跟我们并不算同行。”
宝珠暗想:难道是曾经在绿林混时有过节?可罗成业已经从良多年,当年韦训才多大年岁?再说他们只是因为赶路才经过下圭,并非特意来到此地,要说是仇杀,也过于巧合了。
官员断案离不开“证、迹、赃、供”四个字,江湖中人则参考个人技艺和杀人手段,说不清谁更高妙,只是让韦训的可疑之处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