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樊看了看院中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宋诗白,面无表情道:“本官看起来像傻子吗?”
“在你心中,我应该长成世人画像那般吗?”姜十三笑着问道。
朱樊正欲回答,却见那小姑娘瞳孔蓦然变成金黄,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还未探究其变化,却忽然觉得周遭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官时的小心谨慎,入京时的意气风发,读书时的踌躇满志......人生如逆旅,旧事呼啸而来。
那些画面碎片从近几年的光阴向前翻滚,划向了少时,胞妹尚在的时候。
最后,他看到胞妹在河边抓鱼,开怀大笑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角留下了一滴血泪。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打破了他悲伤的情绪:“等再过几年,我长的好高好高,就可以长成画像那般的样子啦。”
朱樊情绪略定,眼神在恍惚间渐渐坚毅,他俯身恭敬,朗声道:“大理寺少卿朱樊见过国师大人。”
纪舫看傻眼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朱樊才质疑完那小姑娘的身份,下一秒变认定她就是国师啦?这么善变吗?
于是,他凑到宋诗白身旁,小声嘀咕道:“他刚刚是不是哭了?”
宋诗白一脸认真的问道:“你相信怪力乱神吗?”
“不信。”纪舫坚定的摇头道。
他一个读书人,相信这个?
“那你相信国师吗?”宋诗白笑眯着眼,狡猾的问道。
“信。”纪舫坚定的回。很快,他便沉默了,不由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姜十三很坦然的摆手道:“嗨,在外面拘什么礼啊。”
说罢,她拉着青衫人的衣袖往外走,边走边道:“招呼打完啦,走了。”
院内一众人俯身拱手送姜十三离开。
“在济州呆的这些时日,我已打探到明家......进去说。”朱樊伸手做请。
“好。”宋诗白大步向前。
“明家虽是士族,但自明善父亲起,明家便开始淡出朝廷,着手商道。明家用这些店铺的营收供养朝廷命官,让这些官员为他所用,以利他便。长久以往,乃我余国大劫。朝中某位大佬曾告知本官,明家留存着与这些人的交易往来,我们需要找到这些账目送到京中,自然,这些账目可抽取一些供姑娘抄录。”朱樊最后一句的语气友善许多,似是对故人一般。
如果来得及的话。
朱樊默默补了一句。
其实这才是朱樊奉命来济州的真实意图。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在二天之内拿到这些账目。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这些账目究竟在何处?”宋诗白道。
“有个女人,她从前在明府管着账目,二年前犯了事被弄瞎了眼睛与耳朵打发到了季慈院做些端茶送水的事情。我们可以将她带出来询问个清楚。”朱樊说着,将胸口中的画像掏了出来递给宋诗白。
画中的女子风霜累累,眼含恐慌,其态已有老者之相。宋诗白端详了几秒,敏锐的捕捉到了那女子眉眼中的熟悉感,有些迟疑,不由疑惑道:“这女子的眉眼跟大人有几分相像。”
朱樊轻咳一声,摸着鼻子解释道:“此丹青出于本官之手。本官的老师曾说过,画师笔下的人物总会不自觉的与自己相像些。”
“原来如此。”宋诗白了然,又道:“我记得一般来说,季慈院能出门的只有采买的那几位,按大人的说法,我看这位阿婆怕是不能出门。”
不知为何,朱樊的表情有些难看。不过,也只是片刻。
宋诗白将朱樊的情绪尽收眼底,虽有些不解,却觉得在常理之中,便将其放在一边。道:“我记得大人扮做送菜的车夫进去过季慈院,我可以借此身份,进去找人,问清楚之后便可进行下一步行动。”
“不可,我们必须将人带出。若因我二人连累于她,你我岂不罪过?”朱樊厉声道。
宋诗白被吼的怀疑了一下人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然后打草惊蛇?下一步腰斩?”
“我有一个计划。”朱樊拍了一下宋诗白的肩,身体不自觉的靠近。
宋诗白真诚的看着朱大人那副胸有成竹的摸样,不由微笑道:“大人请讲。”
“计划是这样的。我扮做送菜的马夫,然后姑娘你藏在菜罐子里。藏到半夜,然后将人迷晕之后将其带出。我问出所有,找到名册,然后......”朱樊双手做了个勒马的动作,激动道:“回京复命。”
这计划跟那玩似的。
宋诗白忍不住身体后仰,扯起嘴角调侃道:“说实话,大人,这人是你相好的吧?”
“本官再认真的阐述自己的计划。”朱樊冷着脸陈述道。
宋诗白深呼了一口气,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脑海中仔细的对比朱樊行为的前后对比,余光中撇着他脸上那长精妙且毫无任何特色可言的皮囊,思考着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咽下杯中的冷茶,认真道:“大人,我们不妨先搞清楚季慈院的布局。”
朱樊鲜少的露出淡淡的微笑,平静道:“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