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到的,明早便要走。”宋诗白垂下眼眸,盯着手中的册子,仔细看着楼内最近出现的变化。
谢晏察觉到宋诗白情绪低落,提议道:“何不让周叔多留几日?路上多颠簸,休息几日再出发比较好。”
宋诗白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转动机关,将轮椅放倒,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方才道:“明早我爹走得早,今晚你便留下在这里吧。”
宋诗白说罢,停顿了一会儿,忽然看向谢晏。不知是不是夜晚的缘故,她的目光显得格外幽深,各色微小浮动的情绪在这样幽深的目光中似游鱼一般,虚晃一下,又隐于深处。
“阿忆。”谢晏低喃一声,控制不住的走到她的身边,却在她不解的目光中顿住脚步。他看着宋诗白渐渐变得空洞的眼神,蹲下身体,迟疑着,小心翼翼的覆盖住她的手背,察觉到她没有抗拒的意思,又鼓起勇气,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对方传来充满心动的温暖,轻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句话似闪电一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宋诗白眼神瞬间聚焦,紧紧的反握着谢晏的手,力气大的似乎可以听到骨骼挤压的清脆声。
谢晏听到她似有些悲凉的低语声:“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身边。”
不,不是这样的。
谢晏慌乱了起来,紧张的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然松开了。
不,不。
谢晏想像方才一般被她紧紧的握住手掌,想像方才一般得到她些许虚假的占有欲。
宋诗白垂眸道:“里屋有床,你去睡吧。我去华姚那里泡个药浴。”
她最好的朋友也说过这句话,可惜,她过世了。
谢晏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悲伤夹杂着无力的情绪在胸腔中似要喷涌而出。他赶紧起身,低声道:“我推你过去。”
宋诗白微微颔首,顺手将书丢在了一旁的书架上。
。。。。。
华姚睡意刚起来便被人灭了,生无可恋的去药房配好了药,一股脑的都倒在浴池里。
“泡好了叫我。”华姚在她身边点了二根香,便回去睡了。
谢晏在回去的路上,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那医女不靠谱,担心出事,又原路返回,回到了药方处,在门口坐着呆呆的望着远方。
阿忆说的没错,没有谁能一直陪在谁身边。他在怎么激动,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尚存与世的自己。
若非国师,他现在应该是一具死尸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香已经燃尽,楼主该出来了。”
若无紧急情况,叫醒楼主的都不是他的职责。
他只负责提醒女人处理此事。
那道黑影察觉到自己有些意思还未传达到,正要接着将,却见谢晏一溜烟,跑进了屋内。
那黑影愣了片刻,瞳孔一缩,着急忙慌道:“是让你去叫华姑娘。”
他不方便离开。
正要出手阻拦时,忽然听到‘扑通’一声巨响,似结结实实摔倒在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惨叫传了出来。
那黑影没有犹豫,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希望灵姑娘不要扣他的月钱。
他悲哀的祈祷道。
。。。。。。
室内温度高,水汽多,地板又是暖玉材质铺就的,需要穿特定的鞋子入内才能避免滑到。很显然,谢晏并不知道这件事。刚走入里室,还未绕过屏风,脚底一滑,整个人栽了过去。后脑结结实实的跟地面来了个响亮的撞击,那瞬间,谢晏觉得了脑海中出现‘嗡鸣’的响声。
谢晏面目狰狞的惨叫起来。
泡着泡着不小心睡着的宋诗白忽然惊醒,拿起托盘上的衣物随意将自己裹了一下,便出来查看情况。思绪纷呈间,她光着脚绕过屏风,仔细回忆着那声惨叫,总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正想着,右腿忽然抽痛了一阵,脚踩下没有站稳,整个人前倾着栽了下去。
谢晏正打滚叫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借着微弱的烛火,影影绰绰间似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朝着他这边压了过来。
他惊恐的闭上眼睛。
预想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感受到了几滴液体在他额头上缓缓滑落。
谢晏慢慢睁开眼睛,恰好看见一双幽深的眼睛。
那双眼睛,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如此熟悉。
宋诗白单手支撑,撑在了身下人的一侧。微微眯眼,借着烛光认清来人是谁之后,宋诗白松了一口气,卸力滚到了谢晏身边,低声问:“怎么还没睡?”
谢晏慢慢回神过来,思考着回道:“好问题。”
宋诗白不解的偏头看他。
谢晏捂着脑袋坐了起来,嘟囔道:“我去叫华姚。”顿了顿,忽然反应了过来,问:“你这儿怎么没有婢女?”
“华姚应该忘记让婢女守着了吧。”宋诗白皱眉说着,余光注意到谢晏耳朵红的晶莹剔透,视线一转,发现他整张脸亦是如此。
宋诗白凑上前去,手背以探查的姿态放到了谢晏半边脸上,皱眉问:“很疼吗?”
谢晏反应激烈着双手拍掉她的手,整个身体向后退了几步,闭着眼睛,催促道:“快去穿衣服!”
宋诗白低头望着自己一身湿漉漉的打扮,‘唔’了一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揶揄道:“原来是害羞了。”
说罢,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去穿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