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凯,”许至雅喊住他,“现在最难受的人是田铭,你真的都不能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哼!”裴毅凯轻蔑地哼了哼,他从没看他顺眼过,不过他也没继续去追他们,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事关自己最爱的姐姐,他无法心平气和的去面对田铭。
“他们两个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一关,你就给他机会继续闯吧,他对小忆的爱也真的是刻骨铭心的啊。”尹堂轩拍了拍裴毅凯的肩。
裴毅凯看了面前这三个以“哥哥”自居的人一眼,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这些家伙是田铭的死党,当然会为他说好话!
明明都是一个又一个误会而已,为什么给人造成的伤害却是那么真实那么痛苦?他不只一次的后悔,如果当年他没有那么顽皮的心性,如果他认真观察姐姐的反常,说不定他就能够早点知道姐姐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说不定他就能够早早地对田铭这个人防备到底,让他不能碰到姐姐半根汗毛!
阳光透过薄沙窗帘斜斜地射入卧室,一道道七彩的光圈在阳光下跳动着,像浮动的音符,演奏着舒缓的乐章。
但那温暖轻快的气氛却一点也感染不了靠坐在床上的人儿。
这是他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卧室,充满了他和她新婚的愉快回忆,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他们相互嬉闹、缠绵的影子,那仿佛就在昨天发生的事,美丽的情感,幸福的感受,如今却变得空空落落,似乎是做了一个梦一样,触不到真实。
小忆轻靠在床头,麻木的感觉席卷全身,她什么都不再去想,也什么都不愿再想。
她一动不动,凝视着斜射到床脚的一道阳光,像是陷在其中一般,那么专注,又那么失神。
田铭打开门,让高以翔、尹堂轩和许至雅进门,他们轻缓的脚步一点也触动不了她,她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三个大男人都皱起眉头。这种情况……
“小忆,你还好吗?”高以翔轻声试探地问道。
她依然没有反应。
无奈的互相看看,许至雅看向田铭,“她一直都这样?”
田铭沉默地点点头,“从昨天回来到现在,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肯吃东西。”她完完全全的忽视任何人。
“小凯呢?”尹堂轩想起小忆肯和小凯说话。以裴毅凯对小忆的维护,他一定不会放任田铭这样将小忆带走才对。
“我们吵了一架。”事实上是动手打了一架,“我让人把他赶出去了。”裴毅凯坚持把小忆从他身边带走,他无法忍受他厉声的言辞,也不想他继续打扰他和小忆,才命令保安将他拒之门外。
他们无奈的看向失了神智般的小忆,她看起来好憔悴,一点活力都没有了,田铭也比她好不到哪去,两个人互相折磨得让人倍感心痛。
“田铭,你不要再逼她了!”高以翔沉痛地对着田铭低喊。这么多年,他是真的把小忆当成亲生妹妹在疼爱了,他看不得她这样受折磨。
“她这是在慢性自杀你知道吗?你让她回家好不好?只要不看见你,她就没事了。”
田铭蓦地转身直视着高以翔,“不!我不要放手,绝不!”
他已经放手过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你们可以走了!”他断然的下逐客令,然后将他们推出房门。
被拒之门外的三个人傻眼地看着田铭固执的表现,不由自主的互相对视一眼——
“他疯了。”尹堂轩最先下结论。
“我想也是。”高以翔点头,“要阻止他吗?”
许至雅无奈地摇摇头,“阻止他的话,他一定会伤害自己……可是若不阻止他,他就是在伤害小忆。”
三个人都沉默了。
“怎么办?”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觉头痛。
最后,许至雅缓缓开口,“先随着他吧,但要找人二十四小时盯紧他们,一刻也不能放松!”
将他们全都赶出房门,田铭再次走到床边,看着靠坐在床上的人儿,神情中带着无尽的苦楚。
“小忆,”他轻轻坐到她身边,抚上她的脸,“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小忆……”
她依旧没有反应。
空洞、冷然,这就是她的全部,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令她有半分的动容。
门板被轻轻敲响,他特意从父亲那里借调来的老管家进门,“少爷,裴先生来了。”
田铭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的成长他都看在眼中,他自幼产生的心结他也知道,也为他心疼,但他也不便多说什么,现在发生这种事,老爷是最后悔莫及的那个人,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事情还有没有转寰的余地……
“我说过,这里不再欢迎他!”田铭没回头,沉着脸道。
因为少奶奶的关系,裴毅凯先前和少爷两个人吵得厉害,裴毅凯被少爷定为拒绝往来客户,如果只有裴毅凯一个人,他自然不会让他进来,可是……
“可是,他这次带了二位亲家过来。”老管家无奈地说明。
田铭倏地回头,“岳父岳母也来了?”裴毅凯这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请他们进来。”他起身将小忆的身体轻轻放平,让她躺下来休息,她对他的任何动作都无动于衷,任由他摆布,完完全全的忽视他。
他感到挫败、失落,但更多的是心疼——他的小忆不该是现在这样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都是因为他,全都是他的错……
在她额间轻轻印上一吻,他退出房间,下楼去迎接裴家二老。
知道田铭对他万般阻挠之后,裴毅凯只是回家把事情向爸爸妈妈说清楚,带着他们一起杀到田铭家里来。
“小忆呢?”一见到田铭,裴妈妈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在楼上。”田铭语气沉重。
“我要去看我的女儿。”裴妈妈不管小凯他们对田铭有怎样的责难,她只在乎自己的女儿。
“管家伯伯,麻烦你了。”裴毅凯招呼站在附近的老管家,这一天来,他跟田家的老管家混得挺熟了。
老管家意会的请裴妈妈老跟着他上楼。
裴毅凯转向田铭,“而你,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裴爸爸也和儿子站在同一边,责难的目光同时射向田铭。
“我不会让小忆离开。”田铭不等他们发难就率先表明立场。
“你这个疯子!我姐姐已经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怎样?难不成让她连命都搭给你你才肯罢休吗?”裴毅凯揪住他的衣领,恨不得立刻掐死他。
田铭将牙根咬得紧紧的,不对裴毅凯的怒火作出回应。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随意打架,但今天岳父在场,他不会失了风度。
他爱小忆胜过一切,他怎么忍见她受到伤害?他不会放手,他要她留在他身边,让他用一生去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赎罪,去抚平他所给她造成的伤害。
裴爸爸也疲惫地看向田铭,“田铭,你放过小忆吧,不要再伤害她了好吗?”
“我没有想过伤害她!”田铭毫不犹豫地反驳,“我是真心的,拜托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机会?我们容忍你的还不够吗?”裴毅凯忿忿地指责他。克制不住怒火的他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将田铭推得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你和我姐复合,就是让我姐再给你一次机会对不对?我姐失忆以后,你拐她结婚,也是说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呢?你还真有胆子继续说这句话!”
“是小忆她误会了,我跟她解释清楚,她就会没事了。”他急急地辩驳。
“误会?就算这一次是误会又怎样?”裴毅凯根本不想听他的话,“第一次我姐姐一个人去医院,是因为你甩了她,为了拿掉孩子,上一次我送她去医院,她因为你而流产、失忆,这一次再进医院,她又怀孕了,又是因为你才受到刺激……”
“我姐姐是倒霉还是太幸运,每一次进医院都跟你还有你们的孩子有关?”裴毅凯情绪激动地讽刺他。
“我发誓,再也不会有下一次,我要小忆,也要我们的孩子,他们会平平安安的,我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你敢这样说,我们就敢信吗?”裴毅凯决意不肯饶他。
老管家替裴妈妈敲了敲房门,然后打开房门请裴妈妈进去。
裴妈妈走进他们的卧室,正巧看到小忆侧过身去的动作,小忆以为又是田铭那些人进来了。
薄纱窗帘的遮掩下,日光不那么强烈,只是细细密密的洒在她的被子上、手臂上、脸上,裴妈妈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捂住唇,绕到床的另一侧,看着小忆闭着双眼装睡的面庞,她忍不住哽咽一声,躺在床上的女儿面色疲惫面无血色,怎么才不到两天的时间,孩子就变得如此憔悴……
小忆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张开,目光依然空洞。
“小忆,我是妈妈啊,跟妈妈说句话好不好?”裴妈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轻轻地捧住女儿的脸,为她撩开散落在额上和颊边的发丝。
小忆的视线落在妈妈身上,空洞的神情一点一点的变幻,她眨了眨眼,回归平和的目光定在妈妈身上,只说了一句,“妈,带我回家。”
“好,妈妈带你回家,我们回家……”裴妈妈流着泪抱紧女儿的身子,心疼得几乎难以承受。
裴妈妈替女儿重新盖好被子,缓缓步下楼梯,告诉田铭他们一定要带小忆回家。
“不。”田铭坚决的拒绝。他知道一旦让裴家人带走小忆,她就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他不冒完全失去她的危险。
“爸妈,不要带走小忆,不要让她离开我,拜托……小忆她只是一时间太生我的气了,等她气消了就没事了,请相信我!”他极力地说服裴家二老,同时也在极力的说服自己。
“我希望爸妈可以住下来,我需要小忆,可小忆也需要你们。”他趁机挽留岳父岳母。他知道小忆面对家人的时候会有所反应,他希望能够借助岳父岳母的影响让小忆早些恢复过来。
面对他得寸近尺的诉求,裴毅凯几乎抓狂,但一切都是为了姐姐,他纵使百般不情愿,也抵不过父母的心疼,只能狠狠地警告田铭,如果姐姐再受到半点伤害,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经田铭的努力劝说,裴妈妈决定先住到田铭这里陪陪女儿,帮助她早点克服心理的障碍,他们先让小凯载她回家一趟收拾行李,准备好“长期抗战”。
田铭则又回到卧室,管家也刚好端着煮好的粥准备出门,“少爷,少奶奶她还是一点也不肯吃。”老管家无声的叹息,好好的一对恩爱夫妻,竟然给闹成这个样子,老爷当年是作的什么孽呀……
“先放下吧,我来。”田铭皱着眉头吩咐。
老管家把碗放到床头置物柜上就径自退出去。
田铭看着背对他躺在床上的人儿,知道根本没有睡,只是不想理他而已,他走近床边将她半抱起来,让她躺在他的怀里,他端起碗含下一口粥,然后按住她的后颈,倾身覆上她冰凉的唇,撬开她的齿,将口中的食物哺喂给她。
她有一瞬间的挣扎,却最终没有了动作,他坚决不放开她,直到她无法拒绝的将食物吞下,他才放她自由。
再来,他想重复之前的动作,她却迅速的躲开,缩向床边,她的脸因唇齿交缠窒息太久而泛红,呼息也变得紊乱,却依然没有表情,目光也没有焦距。
他拿着碗,递到她身前,缓缓开口:“你可以选择自己喝,否则的话,就算费尽力气,我也会像刚刚那样让你将它喝完为止。”
不该逼她,但他不得不。她的身体需要恢复,肚子里的孩子也需要保护,他不会再失去他们任何一个。
停顿三秒,他准备收回手继续“喂食”,她却突然伸手截过碗,然后仰头缓缓的饮尽。自始至终她都没有一丝的表情变化,而她肯有所动作,对他来讲已是天赐。
进食过后,她径自躺回床上,侧过身去以背对他。
他只是带着苦涩又满足的笑容,轻柔地为她盖好被子。他坐到床边,以手轻轻抚着她的发,温柔地轻喃:“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要让你明白,我是真心爱你,也是真心待你的。只要你快点恢复过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要能让你出气,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会甘心给你。我只要你好好的……小忆,我的小忆,拜托你,回到我身边好吗?”
裴妈妈偶尔会陪着她出去散散步,田铭只能隔着几十米远的地方痴痴地看着她。
单独面对妈妈的时候她的平静,有时还会露出淡淡的笑容,可一旦他进入她的视线,她的神情就会立即变得淡漠、冰冷,所以他不敢在她表现轻松的时刻靠近她,只能趁着她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静静地守在床边,伴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每当守在她身边,他都会凝望着她无法入睡,生怕自己一睡着她就会消失不见。
但至少有母亲的陪伴和照顾,她能够正常的吃东西,不会虐待自己的身体了。他知道不能心急,她的心正一点一点找回自己,他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她肯再次投入他的怀抱,对着他笑,对着他撒娇,肯陪着他聊天散步看星星,肯让他牵手手一同度过每一个黑夜白天。
半个月后,小忆开始孕吐,她本就食量不大,这时更是吃了便吐,身子一天比一天虚,田铭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抓狂地想尽一切办法为她补身体,可除了裴妈妈,她不会搭理任何人,还好裴妈妈一直都陪着她。
提出异议的是许至雅,他说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让小忆直接回裴家去,因为她在这里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改善于事无补。
裴妈妈担心小忆,但许至雅这个心理医生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发挥自己的专长让裴妈妈相信田铭可以照顾好小忆,而且田铭陪伴小忆才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另一方面,则是裴妈妈也担心没有人照料裴爸爸的生活,两难之下,她还是选择相信田铭。一个月来,她看得到田铭对女儿的真心,也感受得到女儿心中对田铭的情感,小忆会这样,也是因为对他的爱太深,才会在所有记忆都找回时挫手不及。
这些日子以来,小忆渐渐有了软化的迹象,她相信她彻底解开心结的那一天不会太遥远。
于是裴妈妈把小忆交给田铭离开虽然心中仍会有些许担忧,但她还是看到一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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