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臧小禾的表情差点失去了管理,但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忍住了扭头就走的冲动,深吸了口气,毕恭毕敬地朝福恩行了一礼:“老师好。”
“哎,不用这么客气”老福恩本来想伸手招呼臧小禾的,但一想起自己的手还是油腻腻的,脸也没洗,胡子也没挂,伸出去的手就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胡乱在袍子上擦了擦。
他这番操作看的臧小禾又是眼角直跳,眼前这位属实颠覆了他对行者的认知。
“薇星叫你来跟我学什么啊?”福恩法师稍稍坐正了些,想努力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子,不过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
“学习法印和历史。”臧小禾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已经能想象出待会儿离离舟同情自己的样子。
“哦。”
然后两人就这么大眼儿对小眼儿,福恩摊了摊手:“你教材呢?”
“什么教材?”臧小禾也是懵了。
“你没带教材我拿什么讲。”福恩理直气壮道:“我给你讲错了你负责吗?”
如果臧小禾会说脏话的话此刻说不定真的爆粗了,不过他多年来练出平心静气的功夫也不是盖的,老福恩的话让他恼火之余也是啼笑皆非,
这算哪门子老师啊?
老福恩还不知道他身为老师的威严已经全被自己败光了,臧小禾细声询问:“那我应该去哪儿领教材?”
“去藏经阁,你直接管他们借就行了,在藏川只有知识是可以自由学习的。”福恩法师挥了挥手,“早去早回。”
“是。”
臧小禾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他静下心进入了冥想状态,但一分钟后,他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双手和脚下的地面。
老福恩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营地里都是禁用【白驹】的?”
蹬蹬蹬蹬蹬
臧小禾二话不多说,直接下楼梯去了。
离离舟一回头看见臧小禾扶着扶手逃跑似的踉跄下来,赶紧上去扶了他一把,问道:“嘿,怎么样?”
“简直糟透了。”臧小禾叹了口气:“或许你说的没错,也许他不适合我。”
“要不我去跟薇星大师说一声,让她给你换个老师?”
臧小禾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再看看吧,毕竟是她钦点的人,我这个当学生的第一天就让她换人,恐怕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离离舟挠了挠前额的卷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帮自己的朋友。
“算啦,先陪我去趟藏经阁,福恩老师让我去取教材。”臧小禾玩笑道:“要是没有,指不定我的课上会出现什么意外来。”
“天尊在上,老福恩那家伙说不定会把你变成异神的信徒!”离离舟也嘿嘿一笑。
二人来到藏经阁,古朴的阁楼仅有三层楼高,可一进去却别有洞天,高耸的书阁抬起头都望不到顶端,简直像插入云霄的烟囱一般,许多身着营地服饰的僧人脚踩特殊的法器在空中遨游,他们负责整理书册,并将编绘好的典籍整理分类。
“您好,我是来领教材的。”臧小禾对负责登记的行者说道。
长着一副像谁都欠他钱似的面瘫行者摘下随身听的耳机,“书名。”他薄薄的嘴唇嗡动,惜字如金地说道。
“有关历史和法印的教材。”臧小禾心底暗道糟糕,他试探地回答道。
面瘫行者盯着他的脸,看的臧小禾心里一阵发毛,他希望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肯定的色彩,可片刻后面瘫行者朝他点了点头,“后面排队去,问清楚要拿什么书再来找我。”
“嘿!”臧小禾手把住柜台,忙道:“你肯定对教材有些印象吧?”
“在这里没有教材一说,任何知识都不是那种手把手教你的那种玩意儿。”面瘫行者脸色一肃:“既然你是门徒,就应该清楚在这里每个人都要接受各种管束,而在藏经阁,知识容不得半点疏忽!现在滚出这里,然后去找你的老师问清楚!”
“我觉得他的老师也不一定清楚该给他拿什么书”离离舟在一旁插嘴道。
面瘫行者猛地地一转头:“你的老师是谁?”
“福恩法师。”臧小禾被吓了一跳。
面瘫行者看了他一会儿,像是要从他脸上瞅出什么花儿来,可他随后看了眼离离舟,默默点了点头:“也许他说的没错。”
啊?
臧小禾和离离舟面面相觑。
“也许你会需要这些”面瘫行者从身后抱出一大堆书摊在了他们面前:“《梵文通译》、《解甚密经》、《香格里拉回忆录》、《无机生象·四印》这些都是比较基础的东西,包含的比较全面,就算你自学也应该能嚼的烂。”
这一大摞古书能有十几斤重,还没给臧小禾目瞪口呆的时间,面瘫行者大手往书堆上一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道:“给你两点免费的建议,第一,藏经阁朝三晚十一开放,这段时间你可以随意找地方自习。
第二,有机会换个老师吧。”
说罢他将书往前一推,迅速写好批条,并把笔搁在了臧小禾面前,“签上自己的名字,借阅时长为一周,逾期或损坏皆有赔偿措施,小心切记。”
面瘫行者最后瞅了他一眼,屁股往椅子上一搁,将摇滚乐都溢出的耳机一带,继续看起了自己的书。
“走吧,我帮你拿着。”
离离舟把臧小禾挤到了一边,自己帮他把所有书都捧了起来,臧小禾没办法,只好签上了字,道了句谢,跟在离离舟的身后走出了藏经阁。
“看看吧,你那位老师风评还真的是有口皆碑呢。”离离舟毫不留情地嘲讽了一句。
臧小禾表示深有感同。
离离舟还好心地帮他把书送到了塔顶,一步跨两三个台阶,这一路上都不带大喘气儿的,可到了福恩法师的门前却败下阵来。
“你加油,晚上找我吃饭的时候记得先去洗个澡。”
说罢,他把书往地上一搁,捂着鼻子落荒而逃。
臧小禾皱着鼻子敲了敲门,随着一声“进”,他走进了屋子里。
老福恩趁他出去的这段时间倒是收拾了一下,起码地上的酒瓶子都不见了,他还换掉了那身邋遢的不像样的睡衣,里面穿着一件特大号的白衬衫,外面披着行者的袍子。
只不过他那件袍子真的是让人不忍直视,颜色深浅不一不说,害沾满了各种污渍,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过了。
“我们从哪儿开始?”臧小禾尽量找了块儿干净的地方将书一本本摞整齐,那张桌子他是不敢碰的,把书弄脏了他还得赔。
“我看看,我看看”老福恩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挑起书来,看着他那脏兮兮的手指划过书页,然后随后丢到一边,臧小禾眼角直跳。
“啊哈,那咱们先学这个好了!”福恩法师挑了挑眉,拿起了那本《无机生象·四印》道:“我听说你已经会了【克利达默斯之印】,那【无机生象】对你来说也肯定不是什么问题。”
“一上来就开始学法印?”臧小禾没忍住道。
这就好比你去考驾照,还没等过科目一的理论呢,教练直接让你科三去公路上刷里程数了再莽的学员也不敢就这么上路了吧?你好歹也得先告诉我哪个是刹车,哪个是油门儿,一档到六档都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
“害,反正你现在啥也不会,学啥不是学。”福恩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臧小禾心里叹了口气,算了,毕竟自己已经认了老师了,且先听听他讲的如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