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看着御山朝灯驱车离开,降谷零仍然站在原地,直到那辆黑车在视线内看不到,才抱着装了幼驯染旧衣的袋子上了自己的车。
他没有立刻就离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低头靠在了上面。
过了几秒钟,他发现自己还是很难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便也像是刚刚和御山朝灯说的那样,在不会产生有什么影响的情况下,在手臂的遮掩下,翘起了嘴角。
虽然降谷零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点变态,因为副官答应和他一起吃饭就高兴成这样什么的……但他态度还是坦然的。
他没法说自己问心无愧,这个举动没有私心,不过更多的还是以希望能和御山朝灯的关系变好为基本的。
先当普通朋友,然后成为能让御山朝灯记挂在心里,有一定地位的特殊的朋友,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的关系注定了他们会是一辈子的战友,哪怕之后御山朝灯升职不再担任自己的副官。只要降谷零还在卧底,已经负责了很多年这项工作的御山朝灯还得继续肩负着这个责任。
非常好的先天条件,降谷零也有些想不通自己以前怎么把关系处成这样的。
很久之前,应该是hro还没转学过来的时候,他和年幼的御山朝灯见过一面。
他也记不清自己为何会独自坐在路边了,总之又是和别人打架后一身的伤,非常麻木地坐在雨幕中,感觉着头发淋湿沾在了额头上。
当时站在旁边盯了他十分钟的那孩子,最后总算下定决心走了过来……说起来也非常的有趣,就像之前塞给他那封辞呈时差不多的动作,白头发的小鬼把手帕塞到了他的怀里就跑掉了。
不过没过多久,又跑回来,将他的那个伞柄上做成小黄鸭形状的儿童雨伞,小心地放到了他的手里,然后跑到了另一个打着兔子雨伞的棕发小鬼的伞下,两个人撑着同一把伞离开了。
后来,黑田警视最初说上面给他分配了一个副官时,降谷零一开始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但见到御山朝灯就忽然觉得是他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御山朝灯显然早就把他忘了,不过这并不影响降谷零想要照顾对方的心情。
因为想要对他好,让他变得更优秀,所以情不自禁的对他的要求也变得更严格了起来……
降谷零向后靠在座椅上,伸手捂住了脸。
……所以御山朝灯现在会怕他,怎么想这都是他自己的错吧。
降谷零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给风见裕也发去了一个车牌,正是刚刚离开的那辆车。
能从一个「zero」猜出他的真实身份的孩子,江户川柯南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学生。被柯南特地来找他说的奇怪的人,降谷零觉得自己还是要拿出一定的重视来的。
尤其是对方接近的是御山朝灯。
从上次意外在琴酒面前暴露了他们两人认识后,降谷零就一直很关注御山朝灯身边出现的人。
当时在飞机上,为了缓解因为发生恶性丨事件而恐慌着的乘客们的情绪时,御山朝灯说出了自己是公安的事实。还为了压制住琴酒,强行也给对方增添了一个身份。
波本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会和社会各个层面的人都有些交际是很正常的事。朝灯作为他名义上的「恋人」,解释为线人也不奇怪。
但降谷零也没办法确定组织那边会怎么想,琴酒不上报这件事的可能性为零,组织不对此进行核查应对的可能性也是零。
因为他和副官的那个伪装关系,这个调查一定会隐瞒他,降谷零信任副官的能力,但还是会担心。
宽限了自己五分钟纾解情绪,降谷零做了个深呼吸,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他看了眼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件衣服,决定先去幼驯染那边探探消息。
……
找到诸伏景光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降谷零也没提前打招呼,略微思考了一下对方可能在的地方,就直接过去了。
其实因为前几天受的那次伤,虽然能坚持着行动,但毕竟伤在脚踝,还是要休养一段时间的。
所以除了必要,诸伏景光最近都缩在安全屋内休息。
而且最近他似乎尤为青睐当年和他,以及赤井秀一一起住过的那间安全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能在那里找到他。
果然,非常轻易的,第一发就直接捕捉到了超绝稀有角色苏格兰威士忌。
他提着那个纸袋走了进去,诸伏景光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拿了本杜拉斯的《情人》,非常认真的阅读着。
听到某人的脚步声,诸伏景光将视线从书上移开,推了推脸上的那副黑色的框架眼镜,没说话,非常熟稔地对降谷零挑了下眉。
降谷零一向谨慎,哪怕确认这里是安全的,也没直接叫好友的名字。
他将手中的纸袋直接丢到了幼驯染的身上,以波本的口吻,带了几分玩笑的语气:“拿着你的衣服快滚,以后别来碰我的人。”
非常符合两人意外的拥有了同一个恋人的现状,诸伏景光明白过来他也知道了,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这件事你说了不算,波本。你先来的又怎么样,他和我在一起更开心。”诸伏景光坐了起来,将被扔到他身上的纸袋拿起,打算放到一边。
降谷零听到这话就想叹气,刚想开口和幼驯染承认一下自己之前的错误时,就看到诸伏景光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的手伸向了衣服里侧,同样警惕起来。
诸伏景光示意他别说话,拿起了那个纸袋,举到了耳边的位置,听了几秒钟。
随后提着袋子走到了房间的空旷处,捏着纸袋的角角,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一声稍微沉重的布料落地的声音,其中似乎夹杂着非常微小的清脆的东西的落地的声音。
降谷零上前,提起衣服,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物件掉了下来。
诸伏景光眯起了眼睛,对降谷零做了个口型:‘SK。’
降谷零的脸瞬间黑了,手臂上的青筋凸起,用上了力气想将这东西捏碎,却被好友制止了行为。
“喂喂。”诸伏景光接过了那枚纽扣,用指甲敲了一下,“已经沦落到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了啊,深蓝威士忌。”
将那副没有度数,只是为了衬托气氛的框架眼镜摘了下来,诸伏景光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有下次就杀了你。”
“啪!”
窃听器被直接毁掉,精密的微小仪器里的晶片和线路全部露了出来,掉到地上的时候,还散着隐隐的电流。
降谷零没能完全放心,从下水道将废壳冲走,才回到了客厅。
他只能庆幸自己的谨慎,无论在和御山朝灯说话时,还是独处时都没说什么可能会暴露身份的事情。
“是我没注意。”他对诸伏景光说道,语气有些懊悔。
这时他也收到了风见裕也发来的邮件,挂着那个车牌的宅配车确实是存在的。但那辆车登记的两位配送员,昨天在郊外被发现了尸体。
“果然那家伙就是……谁把这条疯狗放出来的?”降谷零咬牙切齿地说道,将手机上的邮件给诸伏景光看。
“不是你的错。”诸伏景光接了过来,温柔的语气中增添了几分冷意,“深蓝威士忌一直如此。”
“以前他还会掩饰,从三年前你差点暴露的那次后,他就咬着你不放了。”降谷零说起这件事态度也变得糟糕起来,“真够恶心的。”
“三年前是琴酒传达了那位的意思,让他中止了行动。他没法对我做更多的事,仅此而已了。”诸伏景光说道,他看向降谷零,“我比较担心后辈。”
这个窃听器是他还好,应对了深蓝威士忌这么多年,诸伏景光不算有太大的压力。
“这几天让他和我一起吧。”降谷零接过手机,说道,“白天在警察厅应该也还安全。”
“或者让他来我这里?我对深蓝威士忌还是有些经验的。”诸伏景光考虑了一下,提议道,“之前那位先生说过相信我,我这边更……zero?”
降谷零露出了想要拒绝但对方说的太有道理了,没有充分的理由拒绝的表情。
诸伏景光不愧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思绪在脑海里转了几下后,有些刻意地改了口:“不过朝灯似乎有些怕生,还是你那边比较好。”
“hro,我其实……”降谷零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幼驯染只是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话。
“没什么,挺正常的。”诸伏景光一本正经地说道,但还是没忍住露出一个狡猾的猫似的笑容,“我都懂。”
降谷零想说‘不,你不懂’,可确实被对方懂到了,最后只能撇撇嘴,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窃听器的事别告诉朝灯了,他肯定会自责。只说查到了那个人是深蓝威士忌就可以。”诸伏景光笑笑,又拿起了刚刚读到一半的书,“别忘了趁他不在的时候去他家里检查一遍有没有漏网之鱼,zero应该有后辈家里的钥匙吧?”
降谷零倒是觉得告诉御山朝灯也没什么,他从来没瞒过副官什么事。
比如因为对方的失误导致了一些麻烦的后果,同样的情况温柔些的上司会进行一些善意的隐瞒,好给新人减轻些压力。
他只会直白的告诉副官你这样做不对,我们来一起弥补这个错误。
没办法说这两种处理方式哪个更好,但降谷零并不打算改变这样的做法。
做出了决定,又听到了诸伏景光说的最后一句话,降谷零立刻回答道:“怎么可能,他上班的第一天,我就和他交换钥匙了。”
*
御山朝灯坐在上司的家里,怀里抱着上司的狗,一边摸着软乎乎的狗头,一边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上司家的钥匙。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在降谷零不在的时候来这里,虽然从工作的第一天就拿到了上司家的钥匙,但这把钥匙实际上也是第一次使用。
御山朝灯叹了口气,将脸贴在怀里的安室哈罗身上。这样的姿势小狗其实不算太舒服,但它非常敏锐的感觉到了御山朝灯的情绪有些低落,还是顺从地让他抱着,抬起头舔了舔他的鼻子。
有些痒……御山朝灯笑了起来,低头问道:“这么乖呀。”
面对小动物的时候,人类的声音都会不自觉地变嗲,御山朝灯听到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有些甜得腻人。
有些不好意思,但考虑到这里只有安室哈罗一条小狗,便也无所顾忌起来。
他今天被上司亲口允许不用去上班,带薪来上司家里摸狗。
他没打算一整天都待在这里,不过此时的心情还是放松了些。
同样是毛茸茸,安室哈罗比系统要可爱多了。哈罗能治愈他失恋的酸楚内心,但是屑系统只会偷刷他的卡买一些没用的东西。
没错,他算是失恋了。
一句喜欢也无法说出的初恋。
御山朝灯忽然又有些想哭了,但他还是努力忍住了。在上司面前哭就算了,跑到人家家里还要哭未免有些太丢人了。
降谷先生没追问他理由,从始至终的都非常温柔的安慰着他。自己就算再贪心这份温柔,也该适可而止,降谷先生又不欠他什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想起那个人他就觉得心脏不舒服,空洞的,完全无法被填满的感觉。
这份感情是永远不能说出口的,必须要隐匿在心里的,不能告诉任何人。
安室哈罗感觉到了抚摸脑袋的手渐渐停了下来,抬着眼睛看了看抱着它的御山朝灯,用脑袋拱了拱御山朝灯的手,将他的手正好顶到了脑袋上。
“汪!”
它示意御山朝灯可以继续摸它。
他的那位非常好的主人,有时候也会露出这样失落的神情,只要他过去舔舔降谷零的手,对方就会重新露出笑容。
御山朝灯果真被它的举动逗笑了,摸了两下小狗的脑袋:“你像谁呢?你的那位主人,降谷先生……”
他忽然意识到了安室哈罗并不能算是一个人。
御山朝灯顿了顿,对着哈罗露出一个微笑,继续说道:“我喜欢他。”
……
将那句话说出来后,御山朝灯感觉放下了心中很大的一块石头。
难过肯定还是有的,但御山朝灯性格如此。
他不太会交朋友,很多时候都需要自己消化调节。就像当年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也能很快给自己编地狱笑话段子来调整心情,他现在也感觉好多了。
他换上了刚刚来的时候,为了仪式感特地买的一套用来遛狗的运动服。
蹲在了安室哈罗的面前,笑眯眯地对它说道:“没关系,对哈罗说了,四舍五入也相当于对降谷先生说了……没有说降谷先生是小狗的意思。”
哈罗歪了歪脑袋看着他。
御山朝灯私下里,指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很开朗的。
很有精神的站在已经套好绳子的小白狗面前,对着旁边的玻璃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毛。
“点名!哈罗!”
“汪!”
安室哈罗非常捧场,兴奋地坐在原地冲他摇着尾巴。
御山朝灯举起了手,对小狗说道:“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走吧,哈罗队员!”
“汪汪!”
两个白毛一起冲出了降谷零的家门,在不算太适合散步的午后出了门,好在因为前一天下了雨的缘故,现在的天气比较阴。
御山朝灯第一次帮上司遛狗,不知道他们平时的路线,完全是跟着安室哈罗走的。
哈罗也非常的兴奋,带着御山朝灯走过了公园,沿着河道跑着。御山朝灯的体力也好,跟着跑了快五公里也没觉得特别辛苦。
虽然他的病还没有好,但之前还有二十五天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了些可以忍耐的不舒服,连医院都没想去,工作强度也没什么变化。
遛狗的运动量对现在他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的,尤其是现在还有痛觉屏蔽,他连那点不舒服都感觉不到了。
御山朝灯顿了顿,还是原谅了系统乱买东西,导致奇怪的人上门的事情了。
而且那个奇怪的人还是给他来送任务的。
说起来,那个坂本不动明王——御山朝灯哪怕在心里想了一下这个名字都觉得无语——应该怎么去查他的身份呢?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名,从公安系统里查也只能查到假身份为止,根本没办法弄清他全部的身份。
自己倒是留了张对方的名片,但是没有打电话过去的理由。或者他回去把那个影院拆掉,让对方上门维修吗?
可是御山朝灯实在是很在意坂本的其他身份会不会和组织有关系,让这种人进他家里太危险了。
御山朝灯有些走神,忽然感觉手上产生了牵扯力,他低头看了眼,哈罗似乎很想往什么地方过去的样子。
“那边吗?”虽然还是和小狗单独相处,但毕竟到了外面,御山朝灯的情绪也没那么高昂了,他蹲下来问道。
哈罗就像全听懂了似的,快速地冲他点了点头。
御山朝灯牵着小狗到了河畔,在河边的沙地上,脸朝下的躺着一个人,身边已经蔓延开了一圈血迹。
这时也有几个年轻男女回来了,大声喊着似乎是死者的名字跑了过来。
御山朝灯看了眼哈罗,觉得降谷先生的这条狗都可以当警犬了。
“别动,都站在原地,不要破坏现场。”身为公安的御山朝灯又一次的被卷入了刑事案件中,他习以为常的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人……兰,快点报警!”
总算见到了熟悉的几个身影,御山朝灯莫名满足的松了口气。
……
没过多久,搜查一课的警员们就来了。
还是目暮警官带队,看到御山朝灯非常高兴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吐槽了一句怎么又在现场见到了毛利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