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刘辨又是指手画脚一番,将当日如何往狱中相救史子眇,如何在回宫路上碰见许攸,又如何与许攸有了如何的交谈一一与刘宏说了,当然这其中灌醉何进,伪书盗印这样的不堪事迹自然是能省则省了。
不止是刘宏,便是在场的三位中郎将竟都听得目瞪口呆,饶是谁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不过九岁出头的黄口小儿竟能做出这样荒唐大胆之事,至于从事张飞被迫自杀,刘辨又是伪造血书谎称袁尚杀人,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楞得半晌便只有刘宏哈哈哈大笑,问刘辨道:“这谎称袁司隶三子,又是何故?”
“乃是袁司隶三子袁尚与儿臣一般年岁。”刘辨咧了咧嘴,干笑答道:“儿臣不想那从事张飞竟然能自己撞到刀口上来,卡住了脖子,更不想其人竟能不堪痛苦坦然自戕,儿臣看在眼中心中害怕,便只有嫁祸给袁司隶的三子了。”
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人简直是听得匪夷所思,竟不能说出一句话来,却是刘宏听得喜笑颜开:“着实滑稽,着实滑稽!可你为何偏要嫁祸那袁尚,而非其他人呢?”
“实在是因为在那当时,能想到与儿臣一般年岁,且又尚在洛中的孩儿只那袁尚一人。”刘辨不想刘宏竟然对这件事情那么感兴趣,只得无奈继续说道:“况且栽赃抓捕史子眇的便是这个袁司隶,我不能对他怎样,总要叫他那儿子受些冤屈,好叫其人知道为人陷害是怎样滋味。”
“可又有谁会信袁尚杀了张飞呢?”朱儁忍不住打断道。
“那史子眇暗通太平道作乱造反,就有人会信吗?是朱公信了?还是三位中郎将都信了?”刘辨当即出言反驳:“陛下信吗?我信吗?洛阳城外的苦困黔首信吗?天下间心怀道义之人信吗?袁绍暗自派遣假扮造反黔首的死士之言就那么可信?”
接连数问,直叫朱儁面红耳赤,胡须飞扬,竟是连一问都答不上来。
“可是即便如此,殿下终究不能拿袁尚如何,更不能拿袁司隶如何。”卢植捻须笑道。
“卢公,我确是不能叫袁绍如何,但是我要这公道现于天下,这有何错。”刘辨说的是慷慨激昂:“袁绍精心布置,苦心筹谋,不过今日要皇甫公与殿下跟前说出解禁党锢之言,那是他袁本初以天下楷模自称,为了天下党人,事成之后,天下党人自当以其为首,我今日在殿下身前也有解禁党锢之言,却是为了天下困苦黔首,太平道乱,战事延绵,苦的可是党人?可是世家?可是豪强?难道苦的还不是百姓吗?”
“殿下高义。”卢植站定立身,朝着刘辨行了一大礼。
刘辨坦然受之,继而转身朝着刘宏大拜言道:“今日儿臣所说袁绍勾连太平道之事,非是其人暗通太平道,与那太平道贼人有什么私谋。乃是汝阳袁氏,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视地方太平道贼人聚众行乱不察、不报。身在其位,不谋其事,这般的尸位素餐之人却与勾连太平道,妄图造反的封、徐二人有何差别?”
众人皆是无言。
刘辨接着说道:“汝阳袁氏,弘农杨氏,皆我大汉望族,为何杨公(杨赐)便可明察太平道行事禀告朝廷,袁公(袁隗)却可以不闻不见,不知不觉?其侄袁绍难道不是早就知晓太平道欲反之事吗?汝阳袁氏,便是这样的大汉忠良,护国柱石?”
刘辨环视众人一圈,最终盯着皇甫嵩问道:“皇甫公,你心甘情愿为其前驱之人,便是这样的忠良吗?”
皇甫嵩默不能言。
刘辨复又转而望向朱儁说道:“朱公,我可是你口中那般荒唐儿戏之小儿?”
朱儁沉首不应。
刘辨最后行至卢植身前,行了一个大礼道:“卢公,小子向你赔个不是。”
卢植不明所以,捻须问道:“这是为何?”
“小子当日应当与陛下据理力争,定然不能叫卢公成了这北中郎将,行此征伐之事。”刘辨坦然言道。
“这又是何故?”卢植笑问。
“平靖定乱看似是为了稳固江山社稷,实则是拯救天下黎庶于水火,乃是天大的善举。在这之前,小子以为皇甫公将门之后,当有大将风范,朱公黔首出身,亦当有济世仁心,却不想皇甫公与朱公皆无特质,不过世族爪牙而。与此二人为伍,岂不是败了卢公风骨,浊了卢公衷心吗?”
皇甫嵩、朱儁听得刘辨这番评论,羞愤难当,朱儁更是当即免冠跪地,叩拜刘宏说道:“臣不堪此任,恳请陛下另择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