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所谓的戴罪立功其实颇为简单,经由杨谷将台升帐,擂鼓授命,于营中左列士兵营帐中与午间为黄庭枭首的队率附和者共计三十有六,杨谷将这三十六人,一分为二,收押以作人质者十人,其余人数二十有六则由黄庭下命,出得汉军营寨,往前几道壕沟处搜集军需物资,以及清点蛾贼尸首。
同时,杨谷当众释放了杨姓老者同族亲故,授命其众为自己亲卫,杨姓族人既得主将饶恕,于此安排更是感激涕零自不必说。
待得天色暗沉,这二十六人便收拾装束,携了火把兵器,由汉军大营左门而出,往蛾贼尸身堆积之地去了。
杨谷与黄庭则是同立于望楼之上,遥遥望着这二十余人,亦无其他计较。
且说汝南黄巾贼首彭脱,自于汉军大营前与那蔡县县丞庾潜一番商议之后,从容撤军退回到坡脚下的黄巾连营当中,也是没有耽搁,即刻便呼唤召集了同行而来的汝南郡下各个乡亭当中颇有声望的太平道人帐内议事。
“颍阳波才处,可有什么消息?”彭脱坐在座首,朝着帐下站在最末位的一个老道问道:“老子跋涉数百里到了颍川地界,来帮他绞杀汉军,如何都快要到他颍阳城下了,也不见他的队伍?”
那道人当即闪出身来,将手上的一柄九节杖轻轻放在地上,朝着彭脱纳头便拜,口中支吾道:“想是因为颍阳之地战事吃紧,渠帅自顾不暇,故而未能与及时汝南弟兄合兵此地,合围汉军。”
“放屁!”彭脱大骂打断道:“早在十五日前,你波大帅便遣了信吏往汝南与我书信,乃是说朝廷兵分三路,分出洛阳南北二关,袭取冀州天公将军以及他波才部,听闻有一个叫朱儁的为他波才于颍阳城下击败,可有真假?”
道人赶忙抬起头来,朝着彭脱解释道:“那朱儁便是朝廷指派的三个中郎将其中之一,于颍阳城下为渠帅所破也是因其攻城缘故,渠帅坦荡行事,难道未曾与彭公诉说过颍阳形式已然危急了吗?”
“他倒是说过。”彭脱冷哼不止,一脸鄙夷道:“饶是波才尽调蔡县、南顿二城我太平道弟兄前去驰援他颍阳、颍川二城倒也罢了,如何却是连这二城粮草军械也全数取走了?”
说到此处,彭脱不由站起身来,声音愈发响亮:“我数万弟兄,听了他波才求援,一路奔驰数百里,昼夜不息,方才到得蔡县、南顿二城,然寻遍了衙门府库,莫要说是粮草了,连个毛都没见着,要不是老子自己从汝南城中带来了军粮,恐怕这数万弟兄半数都得饿死在这颍川地界,莫不是波才这般用计,是要困死我汝南弟兄不成?”
道人又是大惊,一张老脸早已是通红无比,然听闻彭脱所言却又不像是假的,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如何言说。
彭脱行至道人身前,蹲下身子轻笑道:“王道人,如今天公将军顺天而为,普天之下振臂响应者数以百万计,这苍天早晚都是要死的,你家波大帅知道这个道理,我彭脱亦是明明白白的,波才盘踞颍阳,距离洛阳城最近,可是想要你与我这些虚假消息,折腾我这数万弟兄,才好让你颍川弟兄率先杀进洛阳城中,独取大功啊?”
“彭公!你我皆乃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弟子,万不能听信奸小谗言,这般揣测渠帅,误了大贤良师心中大业啊!”
“放屁!”彭脱闻言大怒,猛地站起身来,朝着王道人肩头猛踹了一脚,那王道人本就是老朽年岁,加之身子单薄,如何能受得住彭脱这般粗鲁汉子奋力一蹬,后倒之势迅疾,乃至于脑袋重重磕在了地上,登时血流不止。
然这道人竟是不管不顾,兀自爬起身来,跪着来到彭脱身侧,又道:“彭公,渠帅尽取蔡县、南顿二城粮草军械,或有行事不当之处,可是颍阳、颍川二城形式危及,绝非虚言!汉军军备精良,虽于数日之前颍阳、颍川城下或逢一败,然到底不能伤及根本,渠帅遣在下单骑于此,实在是因为渠帅早已是自顾不暇,危在旦夕了啊!”
彭脱刚待再次起脚朝这王道人踹去,却是为身侧庾潜拦下,只得冷哼一声,装作不理。
庾潜顺势行至王道人身前,亦是蹲下身子,轻声问道:“敢问王道人,我闻波大帅亦遣了数千之众驰援南顿,正与孙坚程普二汉军司马于南顿郊外周旋,如何便就危在旦夕了?”
王道人看了庾潜一眼,见其人脑袋上兀自带着一顶丝制头冠,却未如同自己这般裹着杏黄渍巾,心中大为诧异,竟是于庾潜所问不理不睬,反而站起身来怒声质问彭脱道:“彭公,此人莫不是朝廷之人,你这般刁难与我,中伤渠帅,莫不是已经背弃太平道,背叛大贤良师,投效朝廷了!”
“你说什么?”彭脱转过身来,一双乌黑大眼宛如铜铃,见其胡须倒扬,身形微颤,显是愤怒到了极点。
王道人冷笑一声,朝着庾潜问道:“你非我太平道弟子,对否?”
庾潜点了点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