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是你在帮他对吧？」

赵姒妲一拳击退吉奥瓦尼后没有选择追击，反倒是飞快拉开距离，后者见对方没有再追击，吉奥瓦尼也停下手来站在原地，面对质问既不肯定，也没否认。

人偶少女双眼微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义眼精度拉到最高，以往为了节省运算资源而忽略的细节纤毫毕现，视野中顿时弹出无数资料弹窗——对方站立的姿势、神态、不经意间流露的小动作纷纷被高亮标注，海量零碎的信息在运算核心中汇总整合进行建模比对，最终得出结论。

「他……也就是你现在控制的躯体虽然外功不错，但通过之前的战斗，他对战时的策略习惯、出招偏好、行为模式早就被我破解了；面对刚刚那一招他会采取什么策略、做出什么行动，均已纳入计算；只要他还是他，就不可能化解我的攻击。」

「而替换的时间节点……应该是在解决审判骑士后到即将一手刀劈死他前。」

「其证据就是你的神态举止，体态姿势都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你的呼吸变得更有效率，心脏跳动的频率比刚刚高出百分之三十，爆发力与神经反射也上升了百分之二十左右，同时重心比之前交手时更加靠左，身体也多往前倾斜了六度，除此之外对战时采取的策略习惯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种细微的差别或许绝大多数人都分不出来，但在赵姒妲眼里就像从一群头发茂密的人里面找出一个没戴假发的光头那样简单，一目了然。

吉奥瓦尼（？）仍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偶少女，不言不语。

「还不回答吗？」赵姒妲紧盯着吉奥瓦尼，面无表情心中却思绪万千，「别忘了，对信息的采集与分析处理本就是我的强项，你瞒不过我的——你是最初的伊丽莎白吧。」

她所说的伊丽莎白，并非与她共同生活所那个傻姑娘，也不是来到这个世界时遇见的少女，而是源于那份异界的记忆中，曾与她一同旅行过的亲切少女。

虽然躯壳不同，但记忆中那名亲切少女的身影，在赵姒妲视野中已经与吉奥瓦尼的身影重合。

她，或者说异世界的那个她，绝对不会认错昔日友人的特征。

无数线索怀疑转为确信。

「……」

吉奥瓦尼（？）沉默地注视着人偶少女，眼中漠然不知不觉间悄然褪去，目光闪烁，与挚友死别重逢的他仿佛有无数话想向对方诉说，但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声叹息。

「人偶，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语气冷淡、漠然，一点不复当初亲切阳光。

回忆被悄然勾起，或许是受异界这份记忆的影响，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赵姒妲不知为何感觉有些怅然，一个个运行错误的弹窗在视野中弹出，她摇摇头，关闭部分模块组件，强制恢复往日的平静开口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

「我知道，她已经死在那场战斗中了……永远死去了。」

吉奥瓦尼（？）微微点头，目光仍旧凝望着人偶少女：「但我是为了你才现身的。」

「为了我？」赵姒妲停顿了一下，「怎么说？」

「祂来了。」

吉奥瓦尼（？）眼中无悲无喜，伸手指了指上方的天空。

人偶少女若有所觉抬起头。

不知何时一道漆黑幽邃的巨大裂口撕裂了天空，如一条狰狞恐怖的伤口般横贯天际。

就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凑近天之裂隙窥视大地般，一枚巨硕眼瞳从幽邃的裂隙中悄然浮现，居高临下注视着地表众生与舞动在天空的飞面大神。

目光冰冷而漠然。

飞面大神也感受到了来自天际的视线，错乱的身躯扭动着，两坨肿胀的肉团眼瞳从面条中挤出，死死注视着天空的眼瞳。

巨硕眼瞳刚一出现便压制了飞面大神降临带来的负面效果，从精神错乱中恢复的民众们看到高悬天际的眼瞳，眼中登时露出狂热而畏惧的神色，纷纷俯身膜拜高声颂唱起赞美诗；

天之瞳！

赵姒妲眼中流动的数据流骤然停止，瞬间变认出了这个眼瞳的主人。

二十一街的毁灭还历历在目，她猛地提高了声音，向另一侧的嗦螺门一行大喊道。

「嗦螺门！组织撤离！趁天上那玩意儿还没有发起攻击，立即离开这个街区！」

不远处的嗦螺门一把薅起身边还在感慨神灵的大煮教，拉着身边的飞面信徒冲入混乱的人群中：「快走！趁现在赶紧逃离这里！」

「为主而战！」

他们反应虽快，但审判骑士们反应更快，他们体表升腾起神圣耀眼的光芒，高呼着口号已经封锁了广场的出入口，其中一名审判骑士更是一马当先冲到嗦螺门面前，提剑就砍。

燃烧着圣火的符文长剑迎头劈下，把嗦螺门吓得亡魂大冒，在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自认为一生中最明智的决定。

他松开紧攥着大煮教的手，然后猛地将他往旁边推开，力的相互作用下两人迅速分开，光之剑轰然劈下狠狠砸在地上，荡起一片烟尘。

而嗦螺门一个懒驴打滚就地滚开，然后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向外跑，边跑还边对着天上的飞面大神大声求救：「煮啊！狗命啊！你的神选要被别人乱刀砍死在街上啦！」

高挂天际的飞面大神或许是听到了嗦螺门的呼救，也可能是通过神与人的信仰通道看到了自家神选者的丢人处境，不管怎么样，这尊由众生信仰凝聚而成的神灵并没有见死不救，而是遵循着祂的内在逻辑展开了行动。

触须如抽丝剥茧般以飞面大神的庞大神躯为中心抽离，带着点点小麦清香的氤氲浓雾不知何时悄然覆盖了整片街区。

不计其数的触须鬼魅一般从白雾中探出，不断有试图点燃圣焰驱散雾气的审判骑士被触须给缠住，紧接着他们就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后直接晕倒，最终被拖入浓雾，悄然湮灭，再无声息。

从触须的形状和颜色来看……拖走他们的那玩意儿应该是意大利面。

虽然画面看上去很搞笑，但他们身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好笑。

神灵对生灵而言就是一种剧毒。

众生用名为幻想的面粉与共同认知的清水混为一起，再加上用盲信的酵母发酵，最终做出了一碗名为神灵的面条，而神灵对他人的攻击大体都可以算作众生的认知、幻想强加在单一个体身上的思想暴力。

而人在集体面前是很容易屈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