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经看了看天色。
觉得今天的素材采风收集的差不多了,他挪动了一下画板在院子里的位置,固定了一张大写的素描纸,开始设计画展作品的草稿。
油画艺术家们画画时的习惯不一样。
有些人喜欢严谨繁琐的流程,先在素描纸或者亚麻画布上画出5:、:这种小尺寸的素描草稿,然后将它等例放大临摹在正式的画布上,确定整体的线条造型。
接着根据这个造型,画出初步的底图和初步的颜料色彩关系,最后才是正式的绘画。
也有些豪放潇洒的画家,会连线条造型都不打,直接就用画笔沾着油料或者丙烯在画布上开始作画。
两种选择没有高下之分。
更多的是个人的使用习惯和画法流派所决定的。
以参加狮城美术展的作品标准,职业画家才算入门。顾为经不敢托大,还是希望能从最基础简单的方式一点点的构思。
他凝视着这家老教堂的院子片刻,用铅笔在纸面上定了一上两下三个基准点,在草稿上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三角构图法,
这是油画中非常常见的构图方式,画面的主体高点和两个低点的边界形成了一个金字塔般的三角形。
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欧仁德拉克罗瓦的《自由引导人民》以及热里柯的《梅杜萨之筏》这些名画都是这样的构图。
顾为经之前《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那张画,单纯的是想要实验画法,没有这么多讲究。
而想要参加画展,构图就要花些心思。
他准备以教堂院子里那尊破败残缺但依旧称得上高大的圣母塑像作为画面的后景以及三角形构图的顶点。
左右两边低点则是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
三角形顶点和底边两角之间的过渡,则用身材更高的成年义工来填充。
整幅画绘制人物群像,会有大约七、八位主要人物,大概包括两三个成人义工和五六个孩子。
“这里的空间是圣母像,光从塑像头顶打来,右侧是大槐树……嗯,偏左的位置是坐在马扎上的看门人阿莱大叔在给茉莉洗头发的形象,无论是人物关系,还是身高比例,都很合适。”
顾为经在素描纸面上简单勾勒出魁梧看门人的侧脸,缩略草稿只需要画个大概的轮廓就够了。
他画了二十分钟的时光,空白的纸面上就被各种比例线条所充盈。
“三角形构图法,唔,画面很扎实啊。”有人用惊讶的声音说道。
在外面画画,难免会被人围观。
然而,看热闹的人居多,能有专业的艺术眼光的人却少。
能一语道出他的构图思路,这让顾为经不由得微微侧目。
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绅士,穿着浅棕榈色的立领夹克衫,文质彬彬,看上很儒雅。
他似乎是来孤儿院视察的领导,身后跟着拿着公文包带着金丝眼镜的秘书,还有着一位穿着高阶警官的衬衫制服的政府官员随行。
人群的最后方,孤儿院的女院长则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神色拘谨而讨好。
“小顾。这位是陈林生,陈先生。他去年刚刚接任的缅甸慈善商会的主席,也是仰光莱雅达区最大的那家和丰田合资的汽车工厂的投资企业家。”
女院长转过头向着中年人介绍到:“小顾是我们这里的义工,学画画的,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陈先生懂画”
顾为经问了一句,他隐约对这个近两年经常出现在仰光报纸上的名字有点印象。
“学过,年少时想过当艺术家,可惜那时的东南亚这片是一洼碱土,兵荒马乱的没有当艺术家的环境,反倒是做生意闯出了些名堂。”
企业家似乎陷入了感慨。
“不好意思,大叔,我现在想安静的画画。”顾为经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陈先生是个大企业家不假,不过他对对方无欲无求,所以也没有特意结交讨好的打算。
他不再和对方说话,低头继续在纸面上研究画面构图。
顾为经总觉得,目前的结构设计还不完美。
拿着公文包的秘书露出了不快的神情。
缅甸政商关系复杂,但做生意做到了陈老板的地步,黑道白道都得老老实实的捧着,手缝里随便露出一点钱,都能在一个地区经济掀起极大的变化。
这个年轻人,太不懂事了。
“这是哪来的学生啊他家长呢。”秘书皱着眉头望着身边的女院长。
“啊……小顾是好孩子,就是性格安静了些,您别见怪。”女院长有些担忧的帮忙遮掩。
这行人来路很大。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都不需要这位陈老板有什么表示,光是他的秘书要是不高兴,都够让普通家庭喝一壶了。
“好了,好了,和孩子计较什么,这才是艺术家的性子嘛。像我们一样,掉进了钱眼里,那股伶俐和聪慧早就被铜臭给磨没了。”
陈先生并不见怪,反而很欣赏顾为经的性格。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顾为经,看着他衣服上的校徽。
“原来是德威的学生啊,我还和你们的校长吃过饭呢。”陈先生认出了这家仰光最好的艺术中学,扭过头看向身边的警督,“老弟,我记得你女儿也在德威学画画,对吧”
警官明显愣了片刻,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微微点头:“是的,陈先生说的没错,确实在德威念书。”
他扭头望着画架前的男生,思忖了片刻:“小顾,你是……顾为经么”
“嗯叔叔您是”
顾为经疑惑,没想到这里还能碰上认识自己的人。
“蔻蔻是我女儿。”
警官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顾为经,“她在家里提起过伱几次。”
“哦,原来您就是蔻蔻那个……”
顾为经及时住嘴,好悬没下意识的把蔻蔻经常挂在嘴上的“封建老古板”的评价吐出来。
“原来都是一家人嘛……咦”
看见顾为经似乎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学艺术的岁月,陈先生对他很感兴趣。
他站在顾为经身边望着对方的画架片刻,目光落在一边展开的文件夹之上,轻轻咦了一声。
善于察言观色的秘书已经为老板拿起了文件夹。
陈先生翻了几页夹在其中的钢笔画,神色便认真了许多:“厉害,现在年轻人的水平真的不得了啊。”
“有多了不得”蔻蔻的老爹好奇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