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城当然不是沙巴克城,此地位于张家口西北一百二十里,此城南边不远是兴和,兴和是蒙古人前往张家口互市的重要落脚点。
而沙城本身,大抵便在昔日元中都附近,在后世属于张家口市张北县。
元中都始建于元大德十一年七月,是著名的蒙元四三大都城之一。
它的建造者为元世祖忽必烈的曾孙元武宗孛儿只斤·海山。海山当时急于要建成中都,为加快进度,“发六卫军万八千五百人”、令“上都卫军三千人”加入施工,“罢不急之役”以保中都建设。
至大元年七月即建成宫城,从开工到建成宫城仅用了十三个月,可以说创造了古代宫殿建筑的奇迹。后又加建宫城角楼、皇城和郭城,使其在当时成为蒙元时期继和林、上都和大都之后的又一帝国都城和皇室避暑、游猎胜地。
不过元中都作为都城时间很短,至大四年正月,元武宗猝逝,其弟爱育黎拔力八达继位。其对武宗劳民伤财建设中都很是不满,为顺应民意,继位不久即下诏“罢城中都”。
元中都作为都城仅仅三年,之后仅作行宫使用,后来的元英宗、泰宗、文宗、顺帝等多位元帝都曾到此巡幸、议政、作佛事。至正十八年,存世仅五十年的元中都被红巾军烧毁,成为废址。
自此,元中都就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了,直到600多年后的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其遗址才被重新发现。
但此地并未因此完全成为文明荒漠,因为它的地理位置还是比较有区位优势的,乃是农耕文化与草原文化的交融处,北面和西面都是广袤的漠南蒙古草原。
毕竟在元代时,这个当初被叫做旺兀察都的地方,曾经是个地广草盛、湖泊众多、天鹅大雁天上飞、狍子野鹿地上跑的美丽草原。
但高务实来到此处时,这里既非草地茂盛的草原,也看不见雄伟阔达的元中都,留给他观赏凭吊的,只是漫漫黄沙中露出的一些断壁残垣。
幸好,元中都虽然被红巾军一把火给烧了,但木质的建筑好烧,砖石与黄土垒成的城墙却不好烧,因此这里现在还依稀有些城市的痕迹。
黄沙,古城,斑驳破落。这便是高务实此刻眼中的沙城——难怪它现在被叫做沙城,还真是沙中古城。
“先生,学生一直想不明白,当初海山即位时,大元已经有大都和上都,漠北还有和林,为什么还要建中都?”
问这句话的人,是个十岁孩童,穿着一身典型的明人服饰,操着一口山西腔调的汉话,但他年纪虽小,却不骑小马,而是骑在一匹高骏的宝马之上,丝毫也没有惊慌之意,仿佛骑马对他而言就和走路一样简单。
这孩子,便是把汉那吉的长子额尔德木图,而他口中所称的“先生”,那自然便只能是大明的六首状元高务实了。
对于元史,后世人了解得很少,高务实也一样。实际上,元、明、清三朝的国史都有很多的问题,譬如元修宋史资料太少,清修明史篡改过甚,而明修元史的问题则在于,当时编修时间过于仓促,以至于多采用墓志、神道碑、家传、行述等现成史料堆砌,而且出于众手,连裁剪雕琢的时间都没有给史官准备,使它不可避免地存在许多堆砌混乱之处。
如随得随抄,前后重复,失于剪裁;又不彼此互对,考定异同,时见抵牾。
如本纪或一事而再书,列传或一人而两传。同一专名,译名不一。史文译改,有时全反原意。沿袭案牍之文,以致《河渠志》、《祭祀志》出现了耿参政、田司徒、郝参政等官称而不记其名。又据案牍编宰相年表,仅删去其官衔而不予考订,以致有姓无名。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不过,此时毕竟是明朝,而高务实这个翰林官在此前纂修《大明会典》时,不可避免地要查元史,所以他的元史水平倒是比穿越前提高了不少。
幸好提高了,要不然这位被把汉那吉在儿子面前吹嘘成“天下第一才学”的高六首,今日岂不是要在新学生面前丢面子?
高务实一边信马由缰地走着,如同逛旅游景点一般看着这故元的废都,一边温和地道:“你问的这个,要从海山争得帝位说起。”
同样的问题,额尔德木图以前也问过他父亲把汉那吉,但把汉那吉是个奇葩,他对元史的了解还不如对大明的了解多,自然回答不了儿子的问题,因此眼下高务实这样一开口,额尔德木图就大喜过望,规规矩矩拱手道:“还请先生指点。”
高务实暗暗点头,这小子别的不说,他老爹尊重文化的优点倒是继承下来了。
“大德十一年二月,故元的第二任皇帝成宗铁穆耳病死。其皇太子德寿早夭,亦无其他子嗣,因而皇位出现空缺。按照蒙古旧制,暂由正宫皇后卜鲁罕摄政,由她召集宗亲大臣举行库里台大会,另选新君。”高务实差不多算是现学现用,拿着前年学到的一点元史,就开始在学生面前讲述起来。
“卜鲁罕和左丞相阿忽台拟拥立成宗的堂弟安西王阿难答为君,乃召其入京辅政;而右丞相哈剌哈孙则试图拥立海山兄弟。于是哈剌哈孙和从怀州先赶回北京的爱育黎拔力八达发动政变,拘捕了皇后卜鲁罕、左丞相阿忽台和阿难答——这两人后来都被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