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出了点意外。”
高务实刚刚从楼上下来,等在门口的高陌立刻迎了上来。
“长公主?”
“不,不是长公主,是锦衣卫的人拦住了从校场来白玉楼的道路,不让步丁过来。”
见心斋的原主体很小,扩建之后形成了三大板块:一个是以白玉楼为主体的高务实居住和办公区,这个片区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算是京华的“头脑区”;
第二个是学堂区,及京华工匠学堂几个系的教学和实验区,放在后世基本上可以算作大学城、科研所之类;
第三个区域便是校场区,毫无疑问是京华步丁、骑丁在京师轮训和轮戍的主要区域,除了可供万人同时训练的大校场之外,还建有营房、库房、伙房、靶场等一系列完备设施。
为了确保这三大片区的工作不会互相受到影响,它们之间并不是完全相连的,中间被一条三岔路形成的三条街道隔开。
三条街道上有京华自营的一些店铺,但更多的是原来买下这附近大片土地时的“失地百姓”所开的店子,店面是京华赠送的——哦,其实也不算赠送,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折抵购地款。
高陌之前为了确保白玉楼的安全,下令调来大批护卫队,但这个命令随即被高务实要求撤销了,这样就只能按照“原计划”来。
而原计划是当永宁公主被快速转移之后,立刻临时调动少量护卫队来白玉楼戍守,这个行动的要求是:人数要少,声势要大。
至于目的,就是要引起锦衣卫的注意——因为临时调动家丁守卫白玉楼,会给锦衣卫方面一个错觉,即白玉楼中现在正有重要人物到来,甚至是正有要事发生。如此,他们就会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在白玉楼,而忽略掉已经被转移走的永宁公主,误以为她还在白玉楼与高务实私会。
但原本以为会一直埋伏、等待最后时机的锦衣卫却提前出现,堵住了家丁护卫队的来路,这一点就大大出乎高务实的意料之外了。
锦衣卫想干嘛?堵住家丁护卫队,然后围攻白玉楼,直接把我杀了?
怎么可能!
刘守有就算疯了,他下头的锦衣卫千户们也不可能这么没脑子,这么对待一位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辽东巡抚,是要陪着他一起抄家灭族不成?
高务实眉头皱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刘守有的防备还是有点疏漏——疏漏之处就在于他没有考虑过刘守有是不是有可能不顾规则行事。
高务实沉声问道:“他们可有驾帖?”
这里要补充说明一下,在后世的影视剧里面,锦衣卫权势的集中体现、也是最被诟病之处,在于其缉捕、刑狱特权。
比如电影里,就有一个贯穿剧情的物件,叫做“无常簿”。一个锦衣卫总旗“无常簿”上几笔不尽不实的记载,就有将人送入诏狱的可怕力量。
当然,高务实来到大明已经二十余年,他知道锦衣卫并没有这种文书,但电影里这个情节设定,也算是凸显出缇骑——又称“行事校尉”的“首告”特权,在方向上也算是正确的。
事实上在中,关于“行事校尉”举报、告发、“缉之以闻”的记载比比皆是。
简单的说,锦衣卫的行事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可以说基本无程序可言。
但“基本无程序”不代表真的一点程序都没有,尤其是在针对高官、勋贵等特殊对象的时候,怎么可能一点程序都没有?
这里就有一个最重要的程序,就是要出示“驾帖”。
“驾贴”指皇帝下发的逮系或赐死臣民的专用诏敕,是一种公文类型。锦衣卫缉捕要出示驾帖,表明其特权源自皇帝本人。出示驾帖,有些类似于后世警方逮捕某人之时,也是需要出示逮捕令的。
而这道公文的重要性,的一则轶事能体现一二。
原历史中的万历初年,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密差锦衣校尉到河南新郑,众校尉扬言令退休在家的前首辅高拱自裁。全家恸哭之时,高拱处变不惊,喝问诸校“驾帖何在?”
行事校尉当然拿不出,于是高拱全家得以幸免于难。
然而,即便皇帝发下驾帖,其实也只是意味着程序走完了一半。文官集团崛起之后的锦衣卫,还需持驾贴到六科中的刑科批定,才能真正开始拿人。
如果是刑科不批,单从理论上来讲,皇帝也无可奈何。这个规定,目的很显然,就在于制衡不同机构的权力。但是制度设计者苦心经营的平衡,有时候也会随着某些权要的崛起,或者皇帝本人的意愿而轻易被打破。
这就是本书一直所说的,当一位皇帝铁了心不要脸面了,他的权力其实是没有止境的,想做什么都可以。百官只剩下最后的反抗手段:请辞。
当然,只要皇帝脑子里还有一丝理智,他也会怕百官真的来个集体请辞,那朝廷中枢就直接瘫痪了。
而且皇帝没法强令百官“不允辞”,因为明代一直都是可以“挂冠归隐”的,比如说父母去世,有很多官员上疏请辞之后根本不等朝廷答复,直接把乌纱帽往衙署一放,潇潇洒洒就“夜奔归家”了,朝廷是没法计较这个的。
别说丁忧,其他原因也一样可以“挂冠归隐”,比如历史上李廷机请辞了一百多次都没被批准,他就自己把自己这个首辅都给“解雇”了,挂冠回了老家,皇帝也没追究。
历史,有时候真比还神奇。
回过头来说,有明一代锦衣卫权势之所以有所消长,原因正在于此——全看皇帝的意志。
至于说,理论上锦衣卫出动搜捕,还应该通知五城兵马司之类的问题,相比之下就都是细枝末节了,其实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就是这个驾帖。
高务实当然不认为朱翊钧会给刘守有搜查白玉楼,甚至抓捕他高务实的驾帖,但问题在于,刘守有如果没有这个驾帖,他是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呢?真就拼了老命,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这一票了?
面对高务实的问题,高陌语速飞快地回答道:“带队的缇骑只说是奉命行事,驾帖不在他手中,在刘守有那儿。”
高务实冷笑道:“刘守有好大的狗胆,他哪来的驾帖!”
刚说到这里,前庭院正门那边匆匆跑来几名家丁,老远就朝高务实抱拳行礼:“老爷,南门口有一群举人老爷说要联袂拜访您,带头的一个好像还是个中书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