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弃不知道嘴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秦叙就是冰里长出的苦瓜。
打仗艰难他知道,但是变卖家产打仗的一品公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也是在这一刻,裴弃的心中第一次对秦家满门为国尽忠这句话,有了具体概念。
比他当年还要惨。
“松墨。”
“在。”
“去把整个国公府修缮一番,还有那个花园也买回来,再扩建一些,从那里引点活水来,本郡王夏日要避暑。”裴弃冷着脸吩咐。
秦叙满脸惊恐,“不要!我没有钱还你!”
裴弃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本郡王又不是为了你,本郡王住不了这样寒酸的地方。”
秦叙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这三个月已经见惯了奚落,也受够了冷遇。
就算没有这三个月,他自小长在军营也没有过两天好日子,更没有人教他礼仪,只有人告诉他不要给人添乱。
父母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如果来了京都要万事隐忍,等有了能力,再回北境打蛮子。
裴弃看着他局促地站在桌前,鼻尖猛然发酸,他刚刚得到顺德帝的关照时的表情应该就和现在差不多吧。
局促,不知所措又小心翼翼。
可是这一次,他却再也没有想要看着他挣扎的意思了,只觉得可怜。
“你……”裴弃话还没有说完,秦叙就在他面前跪下来,裴弃一惊,“你做什么?!”
“求郡王一定要留下账本,我日后方才好还账。”秦叙的肩膀因为惶恐不安而抖动。
裴弃不知道该用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他本以为他施恩,他搭救,他温和,秦叙就会感恩戴德。
两人说不定还会对比一下不一样的遭遇,但是现在看来,秦叙是真的很感谢他,但是人家是真的很害怕欠债。
况且,两人并没有这么熟,裴弃那一句,“需要你还吗?”在嘴里绕了绕,最后还是点点头说,“松墨,听到了世子在说什么吗?”
松墨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了,躬身称是。
“把青砚给他。你府里原本愿意留下的那十个人,放点银子让她们走吧。”裴弃捻着糕点,犹豫了下,还是把人弄走。
他可不想自己生活的地方永远被监视,谁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意思。
秦叙却不答应,“郡王,那些都是老年人了,无儿无女,我若是赶走他们了,那他们恐怕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裴弃点点头,转身想走出去,却发现这府里根本没有可以让他散步的地方,只得又坐了回来。
秦叙坐在他对面,不想让场面冷下来,他觉得应该要寒暄两句。
虽然他们昨天的见面不够正式,但今日,他们算是正式认识了吧。
“郡王,你是朝廷官员吗?”
“是。”裴弃刚用完饭,心口有些闷。这花厅里只有今早才买回来的莲花骨朵,没有半分香气,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怎么了?”
秦叙问,“是什么官职?”
“鸿胪寺六品左丞。”
“是做什么的?”秦叙锲而不舍地追问。
“挂职罢了。”裴弃抬头,眼眸微微眯起,“你是不是找不到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