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得自己像个张牙舞爪的傻子。
薛宓忽然觉得自己真挺有病的。
人家反驳她会不满,人家默默承受她也不高兴。
她抿着唇,浓密的鸦睫微垂,遮住眸中情绪,强忍住心中那股莫名的火气,尽量心平气和道:“在秘境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就算我死在那里也不是你的责任,毕竟我处处与你作对,还总往你身上泼脏水...”
薛宓顿了顿,声音极低地问了句:“为什么救我?”
伏流火惊讶地瞥了薛宓一眼。
原来她竟知道自己这样是在欺负人。
薛宓十分不理解为何伏流火明知她对他存有满满恶意,竟还在生死关头冒死将她带出来。
就算伏流火不说,她也知道她失去意识后伏流火以一敌二有多困难。陆衷和裴文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能活着出来,已属上天眷顾。
先不说那时的她已经是个失去战斗力的拖油瓶,就提往日她对他做的那些事...若换做是她,绝不会这样滥发善心,定会冷眼旁观着他死在秘境中,不拍手叫好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
说出这番话时,她的语调没有往日的娇蛮跋扈,也没有顽劣的恶意,只是单纯的困惑和不解。若是仔细分辨,还能察觉到那抹不易被捕捉到的忐忑不安,和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期待。
但很显然,伏流火没有这样敏锐辨别他人情绪的感知力。
这两个人一个过于偏激极端,一个又太过漠然寡淡。
就像薛宓不理解伏流火为何会选择救她,伏流火也不理解为何薛宓会问出这种本就不需要做出的回答的问题来。
因为答案太过理所当然——
“你是师妹。”青年沉静的声音响起。
薛宓心中隐约荡开的波纹忽而止住,再次化为一片死寂的幽潭。
她眼眸一沉,嘴角却是冷冷翘起,讥诮的讽刺笑意瞬间充斥这张姝丽逼人的容颜,刻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下一秒却听青年一反常态地打破了往日从不补充言语的原则,语气平平地又添上一句:
“阿宓,你不该死在那种地方。”
薛宓一怔。
这是伏流火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张了张嘴,所有纷杂的思绪在这一刻似被按下了停止键,搅成浆糊一般堵在脑袋中。伏流火的话像魔咒一般盘旋在耳畔,久久不散。
他说的是“阿宓”。
不是“师妹”这种冷冰冰的称呼,也不是背负着淀山薛氏一脉荣辱的少主“薛宓”。
舍去了姓氏,被青年用低而沉静的声线念出来,好似情人间的温柔呢喃。
发顶有微凉的夜露划过叶片的筋脉,沉沉坠落,啪嗒一声滴在她的脖颈中,又顺着肌肤缓缓淌下。这微凉的触感却犹如烈火灼烧,将她整个人烫地微微一缩。
明明方才还觉得这夜晚的飞鸟山寂静到了诡异,现下她却觉得吵嚷不堪,心烦意乱。
分明周旁还是那些清浅到几乎融入火焰噼啪声中环境音,薛宓茫然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乱如擂鼓的竟然是她的心跳声。
而伏流火仍然没有察觉到小师妹的异常,端着仙门正道一贯的高人做派,安静又认真地为师妹看火堆。
薛宓微微攥紧了残破染血的衣摆,听着自己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心跳,强作镇定,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师兄,你讨厌我吗?”
青年垂着眼,睫毛落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在薛宓的凝视中,他缓缓摇了摇头。
少女捏着衣摆的手忽而松开。
寂寂长夜似乎在这一瞬轰然退散,星河倒悬,明媚刺眼的光束透过蔓延开裂的罅隙照亮了整片天地。
薛宓从未如此喜爱过这个让她满身伤疤溃烂流脓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