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的老王八。

薛宓本以为这已经是丢人的极限了，没想到她还是小瞧观山了。

观山剑君将那用以存储神尾的寒冰匣从底部凿了个洞，用细绳拴在了胸口最显眼的地方。

据说他本想打成发冠戴在脑门上，可惜这匣子是取冰玄山下九百里处的万古坚冰所铸，可塑性太差，只能遗憾作罢。

不仅如此，他还一改往昔不出仙宫的高人做派，日日昂首挺胸地四处溜达，见人第一句便是：“你怎知这是我两位爱徒拼死为我寻得的人间至宝？”

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满门化神长老被他折磨地痛不欲生，纷纷下山去寻在城中潇洒度日的泠水躲避。泠水某日回到自己的小院时，见到堵在门口的一众师兄师姐，吓得一个激灵：“你们怎么全来了...魔域要对我们宣战了？！”

“不。”一位师兄面色沉痛道，还没等泠水松一口气，便又听他沉声补充，“掌门师兄疯了。”

泠水：？

他试图理解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愉悦的清润男声：“小师弟...咦，各位师弟师妹，你们都在啊？”

泠水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传闻中疯了的掌门师兄。观山容光焕发，似是心情十分愉悦，温润含笑的眉眼让他不由得想起刚拜入昆仑时，师尊师姐尚在，师门四人其乐融融，观山最为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

泠水有些纳闷，掌门师兄的状态简直好得像是回光返照，哪里疯了？他的视线下滑，落在观山前襟那个不伦不类的饰物上。

虽然怎么瞧都不伦不类，但也不至于说他疯了吧...顶多算是个审美畸形。

感受到他一言难尽的目光，青年状似不经意道：“噢，你问这个？这是你两位师侄费了一番功夫为我寻来可延寿数的至宝，托他们的福，师兄现在精力充沛，再活个千年不成问题。”

泠水：...我有问吗？

这一瞬间，他无比切实地体会到了师兄师姐的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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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内部被观山以一己之力折腾得鸡飞狗跳，但处于舆论中心的两位当事人却全然不在乎。

郁茂林中，宛若游龙的锋锐剑气层层荡开，激下落叶簌簌，飞荡的叶片如羽毛般柔柔飘下，左右摇曳落至闪烁着寒芒的剑尖。

薛宓懒洋洋地挽了几个剑花，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甩剑入鞘，回身时正好撞入青年沉静无声投来的目光。

——你瞧什么？

这四个字将要脱口而出时，却被她硬生生压下。

薛宓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收敛锐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他的对面，问道：“...怎么了？”

伏流火摇了摇头，拿过一旁削好皮的灵果，递到她面前。

薛宓一怔，缓缓接过来。

方才她缠着伏流火陪她练剑的时候，还随口提了句想吃灵果，没想到这人居然也记住了，不仅记下了，还贴心地削好了皮。

阳光从高耸的晻蔼密林间落下，鸟鸣啁啾，薛宓垂下眼，盯着盘中灵果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她缄默地捏起一颗放在嘴里，感受到甜蜜的汁水炸开，冲击着她的味蕾。

黑眸闪动，似是浓稠广袤的暗夜中倏而亮起的漫天繁星。

“我不喜欢一个人，以后练剑的时候你都要陪着我。”少女的声音轻轻响起，薛宓微一犹豫，而后生涩又迟疑地小声补充了句：“...可以吗？”

伏流火瞥了她一眼，神情中带着些许不显露的意外。

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不可一世的小师妹口中听到除了命令之外的语气。

明知即便是命令式的语气他也会无所谓地应下来，可薛宓却还是破天荒地选择询问他的意见。

在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少女根根翘起的睫毛，漂亮的眼瞳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泓秋水，这张美丽的面孔褪去盛气凌人的高傲姿态，用一种他从没见过的陌生神情注视着他，柔软却易碎。

伏流火心中微微一动，莫名觉得，这才应该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许是被这样不同的小师妹所感染，伏流火不由也生疏地思考起自己的意愿。不是那种怎样都好的无谓随意，而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他究竟要不要这样做。

片刻，他点点头，轻声道：“好。”

薛宓忍不住弯起眼睛，眸中迸发流灯般的光华，一瞬间熠熠生辉，明媚又耀眼，恍得伏流火不由分了神。

这样的小师妹...似乎有点可爱。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原本毫无交集的两条线脱离原本的轨道，沿着它们本该戛然而止的断口，缓缓伸展蔓延，前往截然不同的，全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