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京中注定不太平。
下衙后,一辆辆马车往于府驶去。
“要我等出银子出粮食出布匹,还要我等亲自前往救灾,若灾救得好,如此多人一同救灾,我等也分不到什么功。若灾救不好,我等便要被问责,这差使如何能办?”
官员们气恼不已。
哪有如此欺辱人的差事?
于达静静听着众人的抱怨,端起茶盏,轻轻拨弄其上的茶叶。
待到怨气诉说差不多了,就有人开口:“不知首辅大人可有何指点?”
于达将盖子放回茶盏,撩起眼皮看向他们:“今日你们既来了,就是要商议一个对策,大家若有想法,尽可提出。”
又将话头推了出去。
官员们自是叹息的叹息,恼怒的恼怒。
他们如今陷入泥沼,竟无论如何也抽不出身。
终于有人能体会到通府那些氏族大家们的感受。
可这到底是京中,他们又如何能轻易被一人拿捏?
“沈六元此人实在嚣张,必不能任由他如此下去!”
于达终于将茶盏放下,道:“此乃后话,如今该商议的,是我等该如何是好。”
又有官员开口:“不知这银子首辅大人捐是不捐。”
众官员纷纷屏住呼吸,热切看向于达。
于达垂眸,转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本官既为当朝首辅,百姓有难,必是要出上一份力。”
何况他已当堂被沈逾白点出,又在天子面前做过承诺,便不能退。
吵闹之声尽数消失,众官员神色各异。
刘府门口也是停靠马车无数,都被管家以次辅大人病重为由挡在门外。
能进去的不过薛玉书和褚茂业。
刘秉卿靠在床上,沉默片刻,方才缓缓开口:“此事茂业做得不错。”
可惜了,褚茂业入朝太晚,还无法担起刘门。
至于薛玉书,眼界与胆识都差了些。
薛玉书神情一变:“师祖,此事实在冒险,今日之后,沈逾白将满朝文武都得罪了,于达必不会轻易放过他。”
刘秉卿喘起粗气,薛玉书赶忙起身帮其顺背。
刘秉卿缓了片刻,方才道:“他虽得罪了百官,却得了天子信任。”
有天子信任,又有万民书相护,沈逾白的处境并非薛玉书想的那般艰难。
甚至,那沈逾白往后过得必会比今日这些被他摆了一道的官员们更肆意,更自在。
褚茂业端了杯水递到刘秉卿唇边,刘秉卿却摆摆手。
“我身子终究熬不住了,往后便护不住你们。当今天子有雄才大略,必不会任由朝中臣子压制。”
刘秉卿大口喘气,抓紧薛玉书的胳膊,瘦得脱相的双眼却亮得惊人:“玉书你虽嗜酒,面上好似有股闯劲,却并非如酒般刚烈。你如今就是那身怀重宝的孩童,早被饿狼盯住。”
薛玉书被刘秉卿的眼神盯得心发颤。
刘门势力虽不如于门,许多人也占据关键位置。
于达想要达到李庆芳的权势,甚至超过李庆芳的权势,必会觊觎。
如今只是因着刘秉卿还活着,有所顾忌。
刘秉卿去世之日,便是清算刘门之时。
刘门早已岌岌可危。
“师祖您必能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