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除了人心,还有一种怪物和人心一样可怕。
乌塔再也不会动了。
眼泪溢出了眼眶,原来她也是会哭的……身体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首饰的银片因为肉体不自觉的颤抖而发出了细碎的叮铃声,那个怪物注意到了她。
从怪物的眼里,她看到了“诧异”,而后便是“贪婪”。他的嘴里是像狼一般的利齿和豺猫一般的竖瞳,一只眼睛里,还有着“下叁”的文字。眼白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皮肤苍白得不似活人,他张开那还淌着血液的嘴,发出了她听不懂的音节。
只勉强听懂了“人类”两个词,还有他眼中的字……
她是什么表情呢?
在面对杀害了乌塔的,这样的怪物的时候,她什么样的表情呢?
恐惧?还是……
不记得了。
视野里尽是一片鲜红色。
昏过去之前,她看见了远处的群山缝隙之间那抹灿烂的朝阳之辉,那个怪物在她面前的地上浑身腐烂地抽搐着身躯,被树丛间透过来的阳光照耀到时,那个怪物如同冥纸焚烧过后被火焰热浪卷起的纸灰,脆弱地碎裂崩散……
双腿跪到在地,她的身体涌上排山倒海般的疲惫,软软地往旁边躺下。
那个怪物死了吗?
不知道了……蛊那里传来高兴的情绪,似乎是因为吃得很饱。
她没办法思考,风呼呼地吹过胸口的洞,那么地冷……
唯一的“家人”死去了。
去了她触及不到的彼岸。
耳边一阵嗡鸣声,很吵,她倒下去的方向和乌塔是一样的,能看到乌塔那再没有了光彩的眼眸,眼角还有着未干的泪痕。被啃食的脸颊露出了脸骨……还有,乌塔临死的恐惧……
对不起,乌塔。
似乎听见了乌鸦的叫声,但她应该失去了意识,双眼还睁着,只是和乌塔一样,没有了光彩。
后来这里来了人,看见她后说了很多她听不懂的话。
那些人带着奇怪的兜帽,将少女抬上了担架……她只能看见他们的眼睛和那奇怪黑色衣服背后大大的【隐】字。
耳边喧闹,她任由自己闭上眼睛,最后被黑暗吞噬。
对不起,乌塔……没能保护好你。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一遍地说着。
*
清醒过来已经十天。
送过来的食物会好好吃完,换药也不会痛哼一声,但她什么话也不想说。
房间里不止她一个人,偶尔这个穿着蝴蝶翅纹的女孩子会来到房间里,女性独有的温柔嗓音,如粼粼清泉,听到耳朵里是说不出的享受。她自顾自地在她面前摆弄那些她看不懂的器具。
在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放在她身上之前,女孩都会用着轻柔的嗓音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然后才触碰她的身体。
她是之后学习了这里的语言后才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蝴蝶忍。
很美的名字。
今天女孩检查了月的身体恢复情况和声带,没有问题。
月知道自己并非不懂医术,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精通,她自己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肯定没有问题,她只是不想说话,仅此而已。
女孩微笑着试图和眼前的月交流,但她没有反应已经是常态。
也谈不上是有多失落,只是在眉间会略微露出一些苦恼的神色。
转身放好手里的医疗器具,她坐到床边,嘴角噙笑,用那双散发温柔光芒的紫色眼眸看着月,像在看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她的眼里很空,月读不出她的情绪,只看见被压抑着的怒火,仿佛被封印的怨灵在那看似平静的眼眸下不停挣扎。
“你的名字是什么?”拥有着紫色眼眸和黑色头发,发梢呈现和眼眸同样颜色的女孩问。“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月轻叹,她听不懂她的语言。
从醒过来后她就明白自己被这里的人救了,这个女孩子应该就是医生,十几天来,这里的人给她换药,送食物,在刚开始动不了的那几天还会有女孩来给她擦身体。
但她对这个国家的语言一窍不通。
逃离到这里,都是用蛊虫控制了不少人,才算安然抵达。
乌塔死了。
这里,只剩她一个人。
不会再有人认识,不会再有人了解。
就这样吧,如果就这样死去,也无所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有一些基础的交流,张口就是神州那边的标准口语,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把情绪藏得很好。
至少要让他们知道她听不懂,最好赶紧放她离开。她并不想和这里的人有过多联系,和蛊族的人有联系……他们会倒霉的。
白嫩的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抓住盖在膝盖上的薄被。
忍听到她开口说话表情一愣,但也确实是没听懂她的话。
只知道月是在说话。
忍似乎确认了一件事,那双温柔的紫色眸子微微睁大了些,月知道,她应该是懂了自己和他们语言并不相通。
半月以来,她不想开口,强迫自己处于冷静,她很少能感受到情绪,有情绪,但不多,乌塔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是没办法活过来的,而她当时好像哭了,但为什么会哭……记不起来。
所以不想去想什么,只要放空自己就可以……
就不会疑惑。
就不会去想起……乌塔的死。
而后忍将少女的衣物拿了过来。
月认出那是乌塔死的那天她身上穿的衣服,被人洗干净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托盘上,颈圈手镯戒指全都在上面。
没有任何缺失。
虽然语言并不相通,但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用动作告诉月,要带她去某个地方。
月没有办法拒绝。
离开躺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床铺,身上只穿着最贴身的背心和束裤,在忍的注视下,她将自己的衣物重新穿戴好。
饰品上沾染的鲜血已经被擦干净,紫眸的女孩似乎很好奇,就这么在旁边看着她将那些繁杂精致的首饰一一戴到自己的身上。
漂亮的紫色眼眸里闪烁着看见新事物的惊奇。
她用了一支最简单只坠了几条银片的银钗将头发盘起,脖子上也只留了最小的银圈,在最中间有银片流苏垂到胸下。手镯和戒指倒全都戴上了。
其余就不戴了,这种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偿还这些帮助。
不出意外,至少身上的这些东西还是值点钱……
托盘上是好几个银片流苏很多的圈环,很华丽,她不知道这里的国家是怎样收取银钱的,用这些银子抵消治疗她的费用也不知道够不够。
把托盘递到紫眸女孩面前,虽然语言不通,但她用眼神示意她收下。
“要给我吗?”忍歪歪头,礼貌地笑了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白嫩的手掌将托盘推了回来。
她依旧听不懂,以为是不够,便又从手腕上褪下了几个银镯子放进托盘里。
紫眸女孩猛然地抓住了我的手,力气稍微有点大,对她摇了摇头,“不需要的,自己的东西自己要好好保管才行啊。”
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睁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迷茫又不解,对方则露出了稍微有些为难的神色。
两个人此时的心声是一样的,
语言不通确实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