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忍露出了很新奇甚至是惊喜的眼神,她压抑着语气里的好奇,“我一直都是用毒杀鬼的,月小姐用的是什么样的毒?”
说完,两个人就近找了个路边茶摊,坐在店外的凳子上,蝴蝶忍将自己腰间的刀抽出来递给月。
月把东西都放到了自己的脚边,接过蝴蝶忍的刀。
那是一把奇异的刀刃,入手轻便,只有刀尖和刀锷之上一小段有刃,中间则是被挖去,只留刀脊。
很轻的刀。
月对毒很敏感,在刀柄上她摸到了好几处开关,触碰后在刀尖流出了淡紫色的液体。
是对人体无害的毒。
“很妙的思绪。”月赞叹道,将刀重新还给蝴蝶忍。
蝴蝶忍收刀归鞘,刀鞘里发出细小的机栝声,她整理了下羽织,坐在了月的身边。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着天赋,我的力气很小,身体的成长也越来越缓慢……鬼的弱点在于脖子和太阳光,因为力气太小,我甚至不能把普通鬼的脖子斩断,用强大的剑术斩鬼我没办法做到,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
蝴蝶忍看着月,笑容完美,“直到我发现,毒也可以将鬼灭杀,于是我转变思路,选择用毒去斩鬼……月很懂毒,我也很想知道异国的毒能不能起到作用,虽然有些唐突,但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的毒是怎样的吗?”
月默了片刻,看着她脸上温和的笑容,缓缓开口,“我的身体,什么毒都有,那个鬼,被我杀掉的鬼,因为碰到我的血,所以死了,但是血里面的毒,对人是没有用的。那天……我很生气,乌塔死了,记忆不完全,所以我不记得对那个鬼用的到底是什么毒。”
“我的骨,血,肉,内脏,皮肤,指甲,甚至是每根头发……都有毒。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吧?但我确实是这样的。”月抬头望天,而后视线慢慢移到蝴蝶忍的脸庞,“毒的妙法,在于配合,我的毒,每一样单独接触都不会有事,但若是和各种毒虫,毒液…毒草配合,就能成为致命的毒药。其中各种毒混合的多少对毒的效果也有所影响,也因为毒,能更好地使用蛊……”
月回眸朝着蝴蝶忍轻轻地弯了弯眼眸。
“好……”蝴蝶忍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头低垂着。刘海垂下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神色,
“嗯?”
好……?
“好厉害!!”蝴蝶忍猛地上前拉住月的手握住,一双紫眸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所以是这样的话……那我一定也可以……!”
蝴蝶忍没头没尾地说着。
“请务必!一定!教我怎么变成你这样!!”
月:……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蝴蝶忍。
把手从蝴蝶忍手中抽出,月十分严肃且认真地告诉她,“蝴蝶忍,请不要…同我这样说笑。”
蝴蝶忍脸上的笑容消失,紫眸反射着潋滟的光,透出前所未有的认真,“不,月,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我…很认真……”
月闻言愣愣地朝蝴蝶忍看过去。
她看见了……蝴蝶忍那看似平静的紫眸下翻涌的痛苦和愤怒。
“月,鬼是很强大的,近乎完美的肉体,强大的力量,千奇百怪的异能……就算被砍掉手脚也会迅速再生,力量越强的鬼,脖子也会变得更硬,尤其是上弦……鬼杀队存在千年,上弦之鬼的样貌,名字,能力,我们没有任何线索,遇到上弦鬼的剑士,几乎无法从战斗中活着回来……”蝴蝶忍仰起脸,看着月。
那大概是月此生见过的最无奈的神情。
“人类不管怎么努力都是无法拥有鬼那样的条件……失去的身体不会长回,不管是失血过多还是体力透支,人类在鬼面前,都太脆弱了……而且,人是有极限的。”
月眼眸微动,心中万般滋味横杂。
鬼……一个和人心中的恶一样可怕的存在,这种东西未曾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她不想去淌这趟浑水。
自私也好,自利也罢,她需记得…得时刻记得……她是为了什么而来到此处的。
没错…她不能动摇!
她,只是为了好好活一场,死后灵魂定然会受到蛊族世代杀孽的惩罚……蛊族已经毁灭,再不会有杀孽存在,她只要平静地过完这已经造成杀孽的一生,而后归于死后的世界去赎罪就好。
蛊族的一切都不可以再现世,任何传承都要断绝在她这里,不能有任何闪失。
月低头,避开了蝴蝶忍的眼光,“我知道,但是抱歉……蝴蝶忍。”
“……是吗,没关系。”蝴蝶忍垂下眼眸试图遮掩住眼中的失望。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会有其他方法的……彻底歼灭恶鬼的方法。”
只要不停找寻,一定,一定会有希望!
月攥紧双手,漆黑如墨的眼中,细微的光芒不断挣扎。
*
产屋敷耀哉细细阅读着手上的文书,这是杏寿郎提交上来的……关于毗蓝月第一次任务的观察报告。
仅有一只眼睛可视物的产屋敷耀哉垂下了眼眸……随即他唤来了自己的孩子,产屋敷日香和雏衣。
向她们叮嘱了一番后,两个孩子挂着如同机械般的笑容点头,退出了房间。
……
鬼杀队后山。
月坐在廊下,身旁放着针线筐,和裁剪好的棉布,利索地穿针引线缝补着手里的布块。
“叩叩叩——”
院子的小木门被人敲响。
月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前去开门。
“初次见面,奉主公大人之命,我们姐妹二人将要在此处叨扰些许时日。”
两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留着整齐利落的发型,双目瞳孔乌黑,迷蒙着混沌看不穿的麻木,穿着深紫色的牵牛花花纹和服,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两人白发上红色和黄色的绳结发饰……
月站在门口,看着两个还不及她腰高的孩子,怀中抱着不大不小的布包,安安静静站在门口的时候,她的思绪彻底停住了。
左卫门扑扇着翅膀落在月的肩上。
“主公大人口令,由她们来陪同你适应生活,请不要拒绝。”
“……”产屋敷耀哉,他这是什么意思?
尽管疑问都可以装一大筐了,但月还是让两个孩子先进屋。
本就不大的房间变得拥挤了起来。
无奈月只能把角落的案桌搬到屋外的廊上放着。
两个孩子安安静静地如同木偶一般跪坐在房间里,脸上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月,没有任何反应。
月盘腿坐下,身上的银饰悉悉索索地响着。
她看着两个孩子,声线平稳,“你们好,产屋敷耀哉,让你们来做什么?”
“您好,毗蓝月小姐。”产屋敷雏衣率先开口。“首先请让我们为我们的突然造访而向您致歉。”
黄色发饰的女孩保持着同样的表情,接着说道,“主公大人知道您来自大洋另一端的异国,对于这边的生活定然不适应。”
红色发饰的女孩接话,“我和妹妹将从生活上为您提供帮助,直到您适应这边的生活。在此期间我和妹妹一同负责您的起居,以及负责您的语言。”
两人同时双手放至膝前,朝着月伏身,齐声开口,“今后还请多指教。”
月面具下的嘴不停开合,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想了又想,“我不要。”
两个孩子扭头互相对视一眼,沉默着没有开口,只是保持着伏身的姿势,一动不动。一副“已经决定了”的坚定模样。
“我一个人,很好。你们两个孩子……和我在一起,很危险。请告诉,产屋敷耀哉,感谢他的好意,但我无法接受。”月十分严肃。
两个孩子还是愣愣地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真的不打算走?”她问。
女孩们用沉默回答她的问题。
月皱紧眉头,心一横,唤出自己的蜈蚣、蜘蛛。
身躯纯黑足有成人手指粗细的,头部血红的百足虫从月的发间钻出。黑色足有手掌大小的蜘蛛从少女肩头现身,细长的蛛足舞动着,蜈蚣顺着少女的身体悉悉索索地爬下,啪叽一声掉在榻榻米上,朝着两个女孩爬去。
雏衣几乎是在蜈蚣和蜘蛛出现的一瞬间便缩了手。两个孩子猛然后退,身体颤抖着缩到了房间的角落,双手相扣,互相依偎着,脸上冒出了冷汗,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惧怕但又在竭力地维持着笑容。
月冷冷旁观,不发一语。
“我每天,与这些毒虫同吃住,你们二人,不会喜欢的,还是快些回去。”她看准时机把蜈蚣抓回手里,用手将肩头的蜘蛛挡住,让它在自己掌心指尖攀爬,雪亮的银质耳环反射出冰冷的碎光。
“我,是怪物。”这个词,是她新学的。
很适合她。
很适合毗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