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来自于身为鬼的珠世和愈史郎那边,反观月,整个人没有任何危险或者威胁的气息流露,平静得就像没有波痕起伏的湖面。
没有任何战斗的意思。
“能请你把左卫门还给我吗?”月没有任何动作,只礼貌地开口询问要回珠世手里昏过去的左卫门。
珠世这才反应过来手里还握着因为吸入迷药而昏倒的乌鸦。
但是她敢上前靠近这个本来以为晕过去的少女吗?
她不敢。
月也看出了对方的犹豫和戒备,看了看身后,然后退后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上房间的墙壁。
后背传来墙壁的冰凉,月有点不舒服,她把手交叠在身前,语气略带着些许兴味,神色却是淡然。
“真是奇怪,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们这样的鬼,不过你们看起来是可以交谈的,也不用担心什么,我只是来买个药。啊,还请不要伤害我的乌鸦,否则我会生气。”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珠世手里的左卫门。
珠世也皱着眉头无法确定对面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不过看着退后到墙边的月,她也稍微放松了些。
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恶意,或许……
想到这点,珠世让愈史郎放松,往前走了两步。
“您是一开始就发现了我们是鬼吗?”
珠世问道。
月点头,目光坦然,“是的。”
“那……”
你为什么不上来砍掉我们的脖子?
而月似乎已经猜到了珠世接下来想说什么。
“我不是鬼杀队的队员,不会轻易动刀,而且,我对鬼这种生物有我自己的看法……”
“我很感兴趣。”
露出的黑色双眸,闪烁着冷静的…认真的光芒。
没有撒谎。
珠世神色一松。
.
把裙摆下的刀取出来放在了一边,月一手捧着还晕着的左卫门,一手整理着不熟悉的和服裙摆跪坐了下来。
对面的珠世看着月的动作,紫眸里情绪摇摆不定。
“您……不是日本人吗?”
“嗯,我来自中原,被鬼杀队收留,一直留在鬼杀队里,偶尔会帮帮忙……刀和乌鸦都是耀哉大人送的。”
“耀哉……这样啊……我的名字是珠世,这是我的助手,愈史郎。”
珠世介绍着自己和坐在桌子一侧的愈史郎。
翠绿的茶水倾倒入杯,黑陶的杯被盛到七分满,氤氲着的热气从杯口升腾而起,素白却有着非人尖锐指甲的手将那茶杯推到了月面前。
“我的名字,是毗蓝月。叫我月就好。”
月朝着对方自我介绍道。
抬手摸头,布料摩挲着发出细碎的声音,淡蓝色的围巾松开,乌黑的微卷发丝少了束缚后如瀑般落下,顺滑地垂落在身后。
在两个人微惊的眼神中,月取下包住头的围巾,整整齐齐折叠成方形放在桌角,美好到让人羡慕不已的容颜落入二人眼中,乌黑的美眸看向二人时仍然是那样的冷静。
“很高兴认识你,珠世小姐,还有,愈史郎。”
伸手将昏睡的左卫门放在跪坐的大腿上,月抬起珠世推过来的茶杯,朱唇轻启,吹散杯口的灼热,浅饮一口茶,而后不急不缓地回应。
目光落在一旁的少年身上时,对方肉眼可见地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脸上飞上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红,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月小姐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珠世疑惑,难不成愈史郎的血鬼术出现了什么纰漏……
“只是巧合。我需要草乌这一味药材,但是都被你买光,我就想着过来请珠世小姐能卖我一些,我是为此而来的。”
至于发现你们是鬼,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毕竟她很容易看出他们。
“草乌……”珠世有些难以置信。
就因为这种东西,被人发现了。
“……愈史郎,拜托你去给月小姐取一些来吧。”珠世整理了一下心情,轻声道。
愈史郎朝着珠世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房间里陷入寂静。
月从来不会因为场面沉默而感到不自在,面对着眼前的鬼,她甚至只想着喝完手中那杯清香无比的茶。
是叫……玉露吧?这茶。
鬼的家中还有这么好喝的茶,挺难得,之前也在耀哉大人家那里喝过。
童磨那家伙的地方应该就没有。
或者说只有他要,才有?
不过鬼应该喝不习惯这个。
月心不在焉地想着。
又喝了一口,对面的珠世看着神情无比放松的月,很是疑惑。
“月小姐,不害怕鬼吗……”
“不害怕的。”她道。抬眸视线落在珠世担忧未退的脸上,“我觉得,鬼和人,没有区别。”
“珠世小姐不这样觉得吗?真是不可思议,在您这里,我只感觉到放松。”
月抬起手里的左卫门的头,掰开它的嘴往里塞了一颗小小的丸药。
“我遇见过好几个鬼,但珠世小姐给我的感觉,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您吃过人吗?”她看着珠世意有所指地询问。
语气却如询问明天的天气一般自然。
“是的……”珠世拧着眉,承认着自己的过去。“虽然现在只需要很少的一部分人血就能活下去,但我曾被鬼舞辻无惨带在身边,在他的命令下因为饥饿而吃过人……”
恬静的脸庞因为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而变得有些痛苦,温和的眉眼之中透出强烈到难以忽视的恨意……
月看出她的不适,微微一笑,语气轻松。
“我也吃过人,所以珠世小姐和我一样。”
珠世闻言大惊失色,紫眸颤抖着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吃人?
难以置信!
眼前的女孩子,分明就是人类……为何?!
月笑容不减,面容因笑颜而变得更加瞩目,如白净的茉莉般,“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确地告诉别人我吃过人的事呢……耀哉大人或许也有所察觉,但他从未用异样眼光看过我,我很感激他。”
“说到底,我和鬼很像……珠世小姐不这么觉得吗?”
“鬼在吃人,我虽为人,却也吃过人,所以鬼和人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吃人这种事,果然就是要和有相同经历的鬼说才会被理解吧。”
她有些无奈,“至少,我没那个勇气在鬼杀队里明目张胆地说这种事。”
珠世沉默不言。
月的目光落在手里仍然昏迷不醒的左卫门身上,“我是个怪物。虽然看起来还是人,还穿着人的皮囊,但我……早就不应该是人了。”
“我也曾在巧合之下,遇见过鬼舞辻无惨。他曾试图将我变成鬼……可惜……”
珠世瞳孔一缩。
月的表情太过淡然,就跟在聊晚上应该吃什么菜一样平和。
“我想要试一试能不能变成其他的东西……哈,可惜结果还是一样的,我这辈子都会是这副不人不鬼的姿态……”
月语气里难掩失望。
珠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迷茫却又清醒,矛盾而又分明。
“月小姐,你不是鬼,你是人类。”珠世语气柔和却坚定。
“请一直…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不要变成鬼……”
鬼是很可悲,令人憎恶,很悲哀的生物。
月抬头望向她,打断了珠世的话,“谢谢你,珠世小姐。可希望,改变不了事实。”
即使不是鬼,她也不是人了……
“但是……”在我看来你仍然还是……
珠世还想说一些。
话音未尽,左卫门就在月的手中有了反应,逐渐开始清醒过来。
月垂眸,浅笑晏晏,及时止住话题,“严肃的话就到此为止吧。贸然打扰到珠世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会对你我之事守口如瓶。”
珠世垂下眉眼,把想说的话埋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