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洺一席话说得异常沉重,虽有几分恼怒的情绪夹杂其中,却处处透着问心无愧的坦然之感。墨北将信将疑地凝视着容洺,目光渐渐复杂了起来,微蹙的眉宇间流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据太子殿下所言,王爷今日遇刺并非只针对王爷一人,而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不但想要王爷的命,还想要陷害您?”容洺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疾首蹙额道:“此人处心积虑想要置老七于死地,陷本宫于不仁不义之境,简直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墨北双眉紧蹙,整张脸都透着一股严峻之色,“如此说来,此人若是知道王爷没死,定会再寻机会对王爷下手……”他目光倏然一凛,迫切地问道:“太子殿下可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墨北此话一出,令在场众宾客心头一震,面面相觑,整个厅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之中。今日之事究竟是谁的手笔,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敢在守卫森严的太子府中行刺七皇子,再嫁祸给太子,这一箭双雕之计,最大的受益者除了太子的那两位死对头,还能有谁?虽然在众人的心里多少有些义愤填膺,可在诸位皇子之间的龙争虎斗中,众人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装聋作哑,明哲保身。容洺并没有正面回答墨北,而是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斩钉截铁地承诺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查到底,给老七一个交代!”墨北闻言,眉宇一展,冷冽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份歉疚之意,垂首躬身道:“先前是奴才太过心急,一时口不择言冒犯了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责罚,奴才绝无怨言。”容洺见墨北一脸自责,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本宫知道你也是因为担心老七的安危才会如此冲动,只是关心则乱,本宫要提醒你,你作为老七身边之人,往后应当谨言慎行,切莫给老七惹出——”“太子殿下……”容洺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容绥虚弱的声音从软榻上传来。众人闻声望去,眼神倏然一亮,只见容绥缓缓睁开了双眼,虚弱地看着他们。“王爷?!”“老七?!”“怀王殿下醒了!”“真是太好了!”燕庭筠旋即去替容绥把脉,原本微蹙的双眉渐渐平坦,众人不禁松了口气,眼底透着一丝喜悦之色,看来毒性是暂时压下去了。容绥将目光从众人身上轻轻掠过,朝容洺望去,他苍白的双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容洺立即上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安慰道:“老七,你别担心,本宫已经派人去宫中传了御医,很快就会到,有本宫在,绝不会让你有事的。”容绥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显得有些虚弱无力,却又充满了感激之意。燕庭筠诊完脉,朝容洺和容绥恭敬地行了一礼,禀报道:“王爷胸前的那道伤,虽然有些深,却并未伤及心脉,只要悉心调养,假以时日便可痊愈,至于体内的寒梦千夜……”墨北闻言,心中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问道:“可有解法?”燕庭筠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幽幽说道:“这寒梦千夜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草民只在年少时有幸见过一回,知其毒难解,若是只靠百草回春的药力,只怕压制不了几时。所以还请二位殿下准许草民立即回去翻阅医书古籍,看能不能寻得解毒之法。”容洺点头道:“那就有劳燕大夫了,若能找到解毒之法,本宫重重有赏。”墨北奉命护送燕庭筠离开后,没过多久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且纷乱的脚步声,一名侍从站在门外躬身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御医们到了。”“让他们进来吧。”容洺说完便转头看向众宾客,脸上流露出一抹歉疚之色,“今日之事虽非本宫所愿,可令诸位大人受惊,本宫实在过意不去。只是如今老七尚未脱险,还需静养,本宫便不留诸位大人了,改日再设宴向诸位赔罪。”“太子殿下无需自责,我们几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今日之事孰是孰非自是心中有数,还望太子殿下和怀王殿下多多保重,臣等告退。”众宾客来此赴宴,原本只是为了巴结太子,看看太子是否有意朝他们抛出橄榄枝,却没料到会莫名其妙地被拖进这趟浑水里,心中难免会有些抱怨。可转念一想,太子为人亲和,又重情重义,甚至没有用身份来压制他们,反而向他们表达了歉意,若是真能投靠在太子麾下,想必也是一桩幸事。众宾客心里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反倒生出几分真心来,纷纷朝着容洺恭敬地行礼告退。此时御医们也鱼贯而入,朝容洺和容绥深深施了一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怀王殿下。”待容洺看见为首的御医后,略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之色,忙问道:“张院首?你怎么来了?”张恒嘴角微微一弯,浅笑着回道:“太子殿下的侍从拿着您的令牌,火急火燎地跑到太医院里,调动多名御医前往太子府,如此大的动静,怎能不惊动皇上?皇上自然放心不下,便派微臣一同前往,想必不久之后路遥总管也会奉旨前来。”容洺听闻路遥要来,便知道玄武帝大抵已经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了。他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缓缓点头道:“在本宫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本宫责无旁贷。本想等老七脱险之后再进宫向父皇负荆请罪,却没想到还是惊扰了父皇。”“都是臣弟不好,若不是一时疏忽中了歹人的计谋,又怎会惊动父皇,令太子殿下无辜受累,臣弟实在过意不去。”容绥有些吃力地说完这一番话,便想要撑起身子向容洺行礼谢罪。谁知身体太过虚弱,不但没能顺利起身,反而还撕扯到了胸前的伤口,只见他唇角一颤,额上瞬间涌出一层冷汗。“老七!”容洺和张恒见状皆是一惊,赶紧上前扶他躺下。御医们也纷纷围了上来,忙着替容绥检查伤口、把脉听诊。张恒见容洺满眼担忧地站在那里,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在一旁劝道:“太子殿下还是先去歇一歇吧,路遥总管应该也快到了,这里就交给微臣等人,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怀王殿下的。”容洺闻言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后,才朝前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