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章 宫中风云(九)(1 / 1)

太后的目光逐渐趋冷,似裹挟着殿外的一抹霜色,凛凛生寒。
佩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太后的顾虑究竟是否属实,她无从得知,但她敢肯定的是,若是太后真的对月晚姑娘下手,王爷知晓后定会悲痛欲绝。
王爷虽贵为主子,但也是她亲手带大的,有时候王爷对她甚至比太后还要亲近,许多他不愿告诉太后的事情,都会偷偷告诉她,在她心里,早已将王爷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她实在不愿见到他伤心自责的样子。
先帝去世之时,王爷尚未满周岁,太后因此对王爷百般呵护,将他保护得极好。可太后做事一向专断,虽说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王爷着想,但却往往忽视了王爷的感受,也未曾问过王爷,这些究竟是不是他想要的。
王爷自小就不喜欢被宫里的规矩所约束,虽说和这些皇亲贵胄、世家公子也常有往来,可她看得出来,王爷内心始终是寂寞的,直到后来遇到了苏公子,她才第一次从王爷眼中见到了不一样的光。
她还清楚地记得,中秋节刚过去不久,王爷便兴冲冲地跑来告诉她,说他遇到了一位极为有趣的女子,他们不仅志趣相投,还成了好朋友,那是她第二次在王爷眼中见到了那种光。
她原以为太后只是想利用月晚来与华贵妃分宠,凭月晚姑娘的姿容,哪怕进了后宫,也定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显贵,更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即使王爷知道了,相信也不会太过难以接受。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太后竟想要取她的性命。
先前在下药之时,她便有些动摇,但反复思量后,还是不敢违逆太后的意愿,也深知若是自己动了手脚,一旦被查出来,她恐怕此生都无法再见到王爷了。所幸,天不遂其愿,那药竟无缘无故失了功效。
若是月晚姑娘真的中了“百媚生”,定会被扣上个淫乱后宫的罪名,以宫规处死,倘若有朝一日王爷得知了真相,不知该何等悲愤,又该何等自责,只怕日后再也无法坦然面对苏公子。一连痛失两位挚友,王爷心里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思及此,佩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太后的神色,神思一转,旁敲侧击道:“奴婢倒是听闻这位苏公子在民间的声望极好,不仅为人方正,处事也分寸得体,更是个惊才绝艳的妙人,据说曾有不少人向其送上银子,欲通过他来接近王爷,但都被他一一回绝掉了。若真如此,倒也不像是一个见利忘义之人,而且在奴婢看来,王爷对月晚,似乎也并没有男女之情。”
太后闻言,凝眸朝佩蓉看去,目光中隐含着一丝迫人的犀利,似有一股威压朝她席卷而来,令佩蓉心口一颤。
“你一再劝阻哀家对那丫头下手,若不是知道你是为了舟儿,哀家险些以为今夜这药是你从中动了手脚。”
太后脸色一沉,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不悦,微蹙的眉心像一座小山压在了佩蓉的心头。
佩蓉神色顿时一紧,立即跪倒在地,对着太后叩首道:“奴婢不敢!”
“哀家当然知道你不敢,也知道你对哀家母子忠心,但你要明白,舟儿是哀家的儿子,哀家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他好,难道哀家还会害了他不成?”
太后正言厉色地敲打完一番后,才稍缓了些神色,随后示意佩蓉起身,又长叹一声,道:“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自当明白这世间人心险恶,为了舟儿,须得宁枉勿纵。”
佩蓉低眉敛目,忙称是。
太后的视线越过佩蓉,转而落在远处,目光显得悠远而凝重,“这些年,哀家替舟儿物色了那么多能配得上他的官宦之女,他始终无动于衷,不是找借口推托,就是冷着脸将人给打发走,却偏偏和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相谈甚欢,这让那些大臣的脸往哪儿搁,哀家往后又如何替他张罗婚事?如今舟儿或许还未对她动情,可假以时日,难保不会生出情意来,哀家必须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以免日后生忧。”
说到这里,太后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眉宇间多了几分狠戾,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如今华家越来越肆无忌惮,华琼不过是一个侍妾,竟敢骑在皇后头上为所欲为,甚至不将哀家放在眼里。这丫头既然能猜到哀家的心思,自然也知道哀家与华琼势如水火,如若今日她真被华琼为难,哀家说不定还会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能入后宫承宠,为哀家所用。可惜,这丫头虽然聪明,却不识抬举,竟和华琼沆瀣一气,欲与哀家作对,哀家又岂能留她?”
佩蓉听闻后不由一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后让她特意安排一个不机灵的丫头到月晚身边,不过是为了迷惑月晚,让其混淆视听,其实太后真正的目的是想利用华贵妃来试探月晚,看看她是否能为自己所用。若是太后一旦发现月晚不能为她所用,不论月晚今夜能不能承宠,太后都会毫不留情地对她下手。
佩蓉抿了抿唇,正欲开口,却见太后朝她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将华琼安插在宫里的眼线都处置了吧,哀家不想再见到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了。”
佩蓉颔首应了一声,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见太后已不想再让她继续开口,深知当下恐怕难以劝动太后,也知多说无益,终是缄默了。
……
琼华宫正殿内,华琼倚在贵妃榻上,支着额闭目养神,一名侍女跪在榻前,正轻轻为她揉捏着双腿。
“娘娘。”
华琼的近身侍女蝉衣步入殿内,站在碧玉珠帘外,轻唤了一声。
华琼闻声睁开了眼,眸中还带有些许倦色,她瞥了一眼蝉衣,随后恹恹地朝殿内侍候的宫人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宫人们得令后,行礼退去。
见人都散干净了,蝉衣这才掀开珠帘行至榻边,压低声音禀报道:“娘娘,方才宫外传回消息,那边的人马已经出发了,要不了多久便能事成,估计不到拂晓这个消息便会传到太后耳中,还请娘娘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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