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一双人字拖,嘴上叼着一支烟,因为发型是地中海,所以很难去判断他的实际年龄,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道:“你是那个租客小陈嘛?”
见我点头,他继续说道:“想不到你这么年轻,一般来我这租房子的可都是大神,我介一个月居然碰见了俩……你也是家里困难的学生?”
家这个字是我的逆鳞,所以明知老黑不知情,我还是忍不住挤兑道:“怎么着,租这五百一个月的房子你还要验资?”
“嚯鹅~你这个小帅哥,个头大火气也不小嘿。”
操着一口天津话的老黑并不在意我的挤兑,反笑道:“我介也是招欠,惦记你钱不够便宜点,介回好了,跟我走吧。”
我点起一支烟,跟着老黑穿行在这个连路灯都没有的陈旧小区,隐约中,我看见了不止一个光着膀子在垃圾箱里翻找的流浪汉,这种场景我不是没见过,可一想到这种场景是在我即将长期居住的地方发生的,就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了。
终于上了六楼(也是顶楼)老黑一边拿锁开门,一边对我说道:“小帅哥你也看见了,介小区环境就是介样,能接受咱就交钱,今晚不算你头一天住,接受不了咱就撤。”
“这地方连物业都没有吗?”
“甭说物业了,连原来的保安亭都让我给租出去了。”
我勾了勾嘴角,迈进这间陈旧但还算整洁的屋子,继续问道:“水电应该没被断吧?”
“嘿,介话说的,没有水电那能保证得了生活嘛,我介地就俩优点,一个是便宜,一个省事,我不收押金,也不怕你造,对了,你抽烟不?”
“我烟不勤。”
“只要你抽烟的时候注意着点,甭一把火把这燎了就行。”
“嗯…”
其实我挺想调侃老黑一句他的头发是不是因为抽烟时不注意才燎成地中海的,但我还是保守的忍住了。
打开客厅和卧室的灯,我稍仔细的看了看,一下理解了没有押金的原因,毕竟这间屋子里能称的上是贵重物品的器件就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马桶了。
“怎么样小帅哥,决定好了嘛?”
我将目光转移到视野还算开阔的窗外,望着闪烁的夜空,心里忽的豁然开朗,这栋老房子让我回想起了小时候……
“嗯,先租一个季度的吧,我给你付现金。”
“妥妥的,没问题呀。”
……
把手续弄完,老黑就走了,他刚才在打麻将,是中途出来接我这个客户的,还得回去把差的三圈打完。
抽完一根烟 ,我也下了楼,去附近超市买了拖把笤榋和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一个来回跑完,已经是大汗淋漓,那几年纸醉金迷的生活不仅空虚了我的精神,同时也掏空了我的身体。
简单的整理之后,我将这间50平米左右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然后泡了一碗方便面来当做晚餐,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么充实的生活了,我深刻的感受到自己还是个有着旺盛生命力的活人!
边吃着面,我边在心里盘算着现在的经济状况,微信零钱一千出头加上兜里的现金,差不多两千五百多,这些钱精打细算当做生活费倒也够我维持一段时间,不过重点是,我还欠着十几万的饥荒。
吃完面,我重重的抹了把脸,刚才被一扫而空的阴霾又重新笼罩了回来,就像窗外的夜色一样沉重,茫然的看向月亮,忽然感受到了一阵难以言明的心酸,我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怪任何人,但就是控制不住的去埋怨那个毁了我幸福的男人。
看着看着,我的眼皮开始沉重,是的,我太累了,几乎近一个礼拜都在心力憔悴中没能睡过一个好觉,这种简陋的环境反倒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在铺着新床单的床上躺下,我甚至没来得及调整好姿势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突然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噪音惊醒,摸起枕边的手机看下时间——居然是他妈的凌晨三点半!
我心中的火气瞬间被点燃,撩起被子跳下床就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可这声音就像欠我钱的那个朋友一样,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床边坐等了一会,那个声音依然没有出现,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的精神压力太大,以至于产生了幻觉,这小区里多是一些中老年人,怎么可能有人在这个时间还不休息的,除非,这声音压根就不是人类发出来的……
赶紧把脑子里越发离谱的猜想晃出去,定了定心神,又重新躺下,可刚一盖上被子,那一阵阵语速极快的噪音又重新出现了,就在我头顶的墙后,就在我的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