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沈谦说了,要是问不出她为什么同意退婚,就让他别回去复命。
以至于在来的路上,他就琢磨了老长时间该怎么问。
感觉直接问“***殿下为什么废弃婚约”可能会被当成傻子,但又觉得委婉地询问,大概率也会被当成傻子。
毕竟对李念而言,这婚事,她说了其实也不算,万事都得看圣上。
前几日圣上说将下旨褫夺封号,贬为庶民,刺激一下邵思昌和田安宜。
沈谦也觉得可行,就同意了,可没说还连带着作废婚约啊。
今日招呼不打一下,直接贴出来,一下就踩到他家主子的筋,气得一整日都带着一张想刀人的脸,没人敢和他说话。
只有田安宜那孙子,确实开心得不得了,故意各种挖他心窝,恭喜他脱离苦海。
“不就是个女人。”田安宜说得极随性,还哈哈大笑,“沈兄乃是成大事的人,怎么可以被一个女人绊住脚?”
他笑眯眯地看着沈谦,话音一转,拍着他肩头道:“沈兄啊,放心吧,那小皇帝没几天活路了。现在那甘露殿里,一天能抬出几盆血水,这李氏的气数眼瞅着是要尽了啊!”
沈谦被他那只手恶心着,脸色更是难看。
“哎呀!”田安宜哈哈笑了,“你看看你,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摇动着手里的羽毛扇,声音格外轻快:“这样吧,咱们撺掇着邵思昌先上,让他去摸摸水深,等他坐上那位置,让他爽一爽之后,你我联手来一波黄雀在后,把他从那位置上给拉下来。”
“到那时,她李念左右不过是个亡国公主,杂家亲自把她送给你,你慢慢玩,如何啊?”
田安宜边说边凑过来,伸手拍拍沈谦的膝盖,声音亲昵。
沈谦手攥着衣摆,脸上强行扯出一个笑容。
他故作好奇:“九千岁,以你的实力,若想夺江山应该不在话下,为何要和邵思昌联手?”
田安宜挑眉:“嗯,你是问了个好问题。”他眉眼笑成了弯月,施施然起身,“沈谦啊,夺天下多容易啊,有人有钱,有一只肯为杂家卖命的军队……”
他顿了顿,笑着看向沈谦:“啊,当然,现在还有你那十万铁骑。有你们,杂家想什么时候拿天下,不都一样么?”
他微微笑着,脸上的笑意却在此时慢慢散去,笑容之下的自私、仇恨、决绝、凉薄,一股脑浮现上来。
田安宜深吸一口气,忽然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不,不一样。”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是太监,是五根之人,是不男不女的家伙。”
“呵!”他拿起桌上的茶盏,“我比他邵思昌聪明,我比他邵思昌有能耐,我早在十几年前就掌控着天下……可我是个阉人。”
他话音越发漠然:“就因为我是个阉人,我想举事,他们说我痴人说梦。说我阉人无后,天下就算给了我,也没意义。”
他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看着里面倒映出的自己,笑出了声。
“可他邵思昌就行,他说他要匡复大梁,手里什么也没有,单凭一张嘴,一个口头承诺,便有人趋之若鹜,生死追随,一呼百应!”
茶盏咔嚓一声碎在他的手心里。
“他算个什么东西!”田安宜恶狠狠道,“自诩读书人,吹嘘肩扛天下,可只有我知道,他狗屁不是。他就是个贪婪的,两眼顶着那张皇位发直,却又什么都没有,妄图走捷径,指望用一张嘴巴空手套白狼的混蛋玩意!”
他绷着面颊,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涌动着。
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才维持着还算谦逊的神态。
“可这样的人,我需要他。”田安宜缓缓将手掌心里的茶盏放下,“那些愚蠢的,被驯化的读书人,要求传承,要求名正言顺。”
他望向沈谦,大声道:“那我便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给他们一个血脉传承!”
“至于那皇座上未来到底是谁……”田安宜笑了,“成王败寇,我成事之后,说他是大梁的皇子他就是大梁皇子,说他是大魏的皇子,他就是大魏的皇子。”
“哪一个,不比他邵思昌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