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昫咚的一下蹿起来跑了,爽朗的声音落在空中:“师父我去更衣啦。”
陆浔垂眼看到车内地毯上还留着俩泥脚印,思考着明天要不要在车外贴个“周昫不许入内”。
长途行路无聊得紧,陆浔没有拘着周昫在车里坐着,想骑马驾车都由着他去,甚至还从侍卫队中派了几个身手好的跟着教他,这一路倒也充实欢快。
用过晚饭,周昫围着安扎的地方慢慢兜圈子消食,一道目光自暗处幽幽地盯着他。
周昫慢了脚步,两圈之后改了方向。
“看我半天了,想干什么?”周昫站在囚车前,一旁的侍卫见他说话,规矩地退开几步。
李桂此次与他们同行,却是手脚被拷,歪坐在囚车里,素布粗衣,盘起的头发落下了许多缕,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受了牢狱之苦,又被塌下的楼要去了几乎半条命,整个人消瘦不少,皮肉挂不住耷拉下垂。
“真没想到,前东宫流放在外的殿下,竟会落脚在我青石镇,难怪之前陆浔那般护着你。”
周昫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后悔了?该早点巴结上我的?”
李桂带着几分自嘲的苦笑:“不,早知道,便该离你远远的。若不是你,陆浔也不会来查我。”
周昫掏了几下耳朵,也没掏出来什么:“那可算了吧,你命定至此,挣扎也无用。”
“是吗?”李桂伸了伸手,将缠在一起的铁镣抖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我的命我认了,可就是想不明白,双儿与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你几次三番地与他过不去?”
周昫嘴角挂着冷嘲:“这么好的问题,你不如去问问你那宝贝儿子。”
“他让你吓破了胆,什么都不敢说,我倒是从下人那里听到了些言语。”
周昫眉心蹙起,觉得他接下来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是因为陆大人吧。”李桂慢吞吞道,“毕竟他那模样,喜欢的人应该不少……”
周昫踹了囚车一脚:“嘴里放干净点,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也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李桂无所谓地笑笑:“我如今也和断子绝孙差不多了。倒是你——”
他故意顿了顿,看向周昫的眼神意味不明:“心思不纯啊。”
周昫脸色微变,又立刻恢复如初:“得了吧,我这人向来混账,有什么心思都不奇怪。”
他语气中真真假假混着,让人辨不出虚实。
“那殿下便要小心点了。”李桂用着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陆大人可不是什么柔弱小白花,自大理寺混出来的,刑讯问责的手段,那不是一般了得。”
周昫不着痕迹地翻了翻白眼,心想还用得着你说!
他拍拍屁股转身要走,又让李桂喊了一声。
“殿下,我犯的这些事,是活不了了。人之将死,不如卖你一个人情?”
周昫停住脚步,半回过身:“有话便说,人情就算了。”
李桂犹豫一会儿,长舒一声:“也罢。”
他微微挪了一段,脸凑在囚车的栏杆上,目光闪烁不明:“提醒殿下一句,以前东宫那位,对陆大人也是颇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