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 群贤毕至,众臣云集。
朝歌城内王廷之上,春耕之后第一次的大朝会,比干面色难堪,看着王座上空空荡荡的样子捏紧了拳头,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好几次频频回眸,吓得子启一退再退,一避再避。
直到退到门口看见闻太师进殿,方才心中安定了一些,躲在太师身后,生怕被再被比干丞相那种让人害怕的目光凝视。
比干不可怕,只是最近配合着大王的近况,子启就觉得他非常可怕,早些年争位的时候死活不认可他,现在大王沉迷女色,就想到他了?晚了!!人家继位都五年了,还挣扎
子启有理由相信,丞相可能并没有那种美好的想法,搞不好就是想拿他做牺牲品,刺激一下大王的气性!
随着闻太师的入内,所有人都停下了窃窃私语,目光整齐划一的看着太师,就像是看到主心骨一样,黄飞虎更是一马当先直接上前虚作搀扶状,来到太师的身边轻声说道。
“太师辛苦了,南疆鄂侯可还恭顺?荆楚军情可否吃急?”
闻仲比起众位大臣,在王廷内少了一丝拘束,直接将手中令箭递给了身后先锋官辛环手中,让其与武成大将军麾下周纪登记造册,等大王临朝便交接此次巡视南疆的三万大军虎符。
“吾今日归朝便为此事,南疆楚部落最近甚是蹊跷,据鄂崇禹所说,楚首领年轻早夭,三年前新纳入内服的一个女子竟然逆势而起,如今掌权楚部落,自号九凤夫人,连番征伐周边部落,大有一统荆楚各部的趋势。”
黄飞虎本来还想说一下最近朝歌城内的变动,听闻此话立刻一惊,他是军阵出身,对于大将军而言,这些朝中的蝇营狗苟,尔虞我诈与边境安定相比,都是小事。
“这可是大事啊,楚部落自从宾服我大商以来,已经逐渐成为荆楚联盟中最为强大的部落,若是让他统一荆楚南蛮地区,后果不堪设想,鄂侯可有应对之策?”
“他倒是想去教训一番楚部落,可左有九黎氏族牵扯,右有山越野人骚扰,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吾这次回朝歌,就是准备尽起十万大军,南征荆楚,一是趁着……”
“算了,此事后面再谈,今日是何日子?为何朝中群臣云集王廷大殿,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见到太师有应对想法,黄飞虎不再追问南疆之事,反而谓然一叹,将太师巡边期间,朝歌城内的动态一五一十的如实告知。
先是申公豹出使朝歌,献上美人胡喜媚、柳琵琶,大王逐渐开始减少了朝议的次数,随后尤苍勾结外服诸侯,倒买倒卖朝歌军备物资与祭祀人牲,引得大巫祭亲自出面,最后诛杀满门。
只是可惜,晁田追索至今也未曾找到尤苍。
再随后,尤浑居然因为检举有功,破天荒的被大王提拔至上大夫之位,顶替尤苍的权利与地位,惊掉了朝歌城内一群权贵和大臣的下巴。
不被株连,居然还能升职加薪?反正黄飞虎是没看懂大王究竟是如何想的,朝歌城内早有流言四起,尤苍并未身死,匿藏者尤浑是也。
“太师,今次朝议事发突然,必有蹊跷,大王八百里加急将家父黄滚,冀州鲁雄,发令归朝,飞虎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在您也刚好掐准了时机,及时回归。”
闻仲面色阴沉,安抚着黄飞虎及一众边将出身的将领和大臣“勿要惊慌,凡事有我和丞相在,且看大王用意如何!”
鲁雄和黄滚的回归不太出乎他的意料,两位三朝重臣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部曲和地盘,前者性子直,总是撩拨朝中的神经线,后者与大王算是结了怨,若不是黄飞虎从中斡旋,黄滚早就学那苏护,起兵和朝歌一战。
因此闻仲也没有多说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不是太激烈的处理方式,他都不会太过于干扰大王的决策。
群臣等待了片刻,未见人来,却先闻其声。
“大王~~人家也想见识一下您的威风与霸气,您就让奴家去朝堂之上旁听则个嘛~~”
一声娇嗲嗲的声音从后室传来,惹得群臣皱眉不已,心中对这妖妃的厌恶提升到了极点。
同时也期望着大王真的昏庸一把,趁着太师在,把那个妖妃领入朝议的大殿,干脆让无所畏惧的太师一鞭打死了事,也省却以后大王再度昏庸沉迷。
只可惜事与愿违,有可能是因为胡喜媚与柳琵琶的魅惑功力远远不及苏妲己,也有可能是因为太师对帝辛从小严厉的管教,终究让大王没有荒唐行事。
在帝辛轻声呵斥几声后,两位美人故作嗔怒的离开,从后室走上前来的只有一身酒气熏天,衣衫不整的大王,还有‘恬不知耻’的以上大夫之位做着内侍卿士工作的尤浑,与下大夫费仲。
刚刚落座王位,帝辛立刻吓得一屁股瘫坐在王座之上,看着杀气腾腾的闻太师,不自觉的挪动着屁股墩,向后靠在了屏风上。
“太……太师,您怎么会回来的这么早?”
“嗯?大王此话何意?可是希望老臣战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朝歌?”
刚一对上话,就以激烈的言辞给帝辛呛了回去,这也就是太师能如此说话行事,平时若是哪个大臣胆敢和大王呛声,轻则杖责,重则挖舌、剜目、上绞刑,现在的群臣比起帝辛刚刚登位的那两年,乖巧了不止一丁半点。
群臣心中暗爽不已,单论教育大王这种事,果然还得指望太师啊。
眼瞅着大王吃瘪,包括‘老好人’丞相比干,也是露出会心的笑容,抚须点头,神态极为得意。
“太师您是我大商的廷柱,更是子受的恩师、亚父,子受心中最为敬佩、崇敬的人正是您,又怎么会对您恶毒的诅咒?”
眼看着帝辛的眼中的真诚,闻仲心头一软,语气放松了许多,这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荒唐是荒唐了点,能多多斧正就多多斧正,不然还能如何?行废立之事吗?
“大王,因何荒废朝政?沉迷媾和之道而不可自拔?”
帝辛面色有些尴尬,频频回头看向尤浑、费仲,吓得二人头皮发麻,又频频后退,偷偷瞄着太师,生怕一不小心就挨了金鞭,到时候他们可不相信大王会替他们出头喊冤,就算愿意出头,人都凉凉了,找回公道又有什么用?
被太师打死,死了连追封都不会有,反而只会让群臣拍手称快!
大殿之上如众生相,喜怒哀乐皆有呈现,闻仲四顾周围群臣,心中暗叹。
大商五百多年的历史,有兴有衰,早就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氏族群体,不是世家,却胜似世家,这些氏族扎根在孟稷,曾经阻碍过孟稷的革新变法,这些氏族也扎根在天下,在朝歌,如附皮之藓顽强的附着在大商之上。
自夏启开启家天下之后,家的概念经常与国混淆不清,百姓们顾小家本无可厚非,可是氏族如果只顾‘大家’,难免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这是帝辛的痛苦,同样是群臣的痛苦。
毕竟,天底下最大的氏族家族,那不还是大商的王族吗?光是王族子弟都是成千上万,上有所行,下无有所效?
无王室,则王位不稳,有王室,上行下效便显得有理有据。
做大王不容易,做一個五百年基业的大商之王更不容易,大商走到当下的盛世景象那是好几次被盘庚、武丁这样的明君,从生死线上重新拉回来的结果。
表面上繁花锦簇,实际四边不定,连连征伐之下,就连他这位太师都有些力有不逮,时常感觉疲惫,更遑论那些嘴上说着好战,实际却都想着外放去做诸侯的贵族、群臣?
太师是擅长攻伐之道,善于军阵交锋的太师,对于政务一事只是粗通,也很难去改变一些东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遍地的狼烟,然后像是一个泥瓦匠,哪里漏风漏雨就去哪里修修补补。
难得为比干找到一位能臣协助治理大商,却不成想,最后也混成了他的模样,堪称北疆泥瓦匠。
好在北疆目前换了新的伯侯以后,堪堪顶住了周国的兵锋,新伯侯年轻有为,血性十足,未来数十年大商最大的威胁不用顾虑,数十年后周国和北疆是两败俱伤还是崛起一位新的霸主,那也犹未可知。
想一想,这可真是头疼的事啊,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隐患始终无法根除,只能驱虎吞狼,不停的维持诸侯间的平衡。
“唉!此事朝议之后,老臣再与大王细说,今日大王召集群臣不知所谓何事,且先按正常朝议章程进行吧!”
闻仲终究是没有在群臣的面前让大王下不来台,在比干与群臣的目光中渐渐退回到自己的位置,闭目养神,静静的感受着大殿内不一般的气氛。
帝辛先是起身,走到屏风之后,重新正衣冠,并且用花瓣水不停的擦拭着脸颊和双手,驱散着夜饮时留下的酒气,待到衣冠正襟之后,方才重新回归王座之上。
待常规事宜奏对结束之后,已是抵近下午时分,昏昏欲睡的帝辛瞬间打起了精神,将目光投向了尤浑,而尤浑却是咄咄逼人的望向了费仲。
费仲“……”
一个是大王,一个是上大夫同僚,费仲恨得牙痒痒,但也只能无奈的开口说道。
“近日,大王细阅卷宗,感念我大商王廷之臣,经三朝之元老,历数十年而兢兢业业,特将于王廷之上,群臣之面,为老臣表功,为功臣封赏!”
呼~~
大殿内响起声音嘈杂的吐气声,本来一个人吐气不过丝丝风声,难得的大家居然统一了动作,声音骤然就大了起来。
帝辛也不嫌尴尬,饶有兴趣的命人端上两爵美酒,美酒刚刚端上来,浓郁的酒香就弥漫在了整个大殿之上,醉人心脾,闻之精神不自觉为之一振。
“寡人得北伯侯尝,进贡天庭蟠桃佳酿一壶,这可是孟伯侯好不容易在仙人的饮宴中为寡人带下来的,寡人饮下一杯,沉疴尽除,身体仿佛重回十年前。”
“唉,正如费仲所说,不曾阅读各位的卷宗,寡人还不知道,原来我大商也有如闻太师一般的国之柱石未曾发掘,这是寡人的过失,寡人便借此酒,向界牌关守将黄老将军,冀州先锋大将鲁老将军,折冲府晁田将军赔给不是!”
鲁雄心头松了一口气,旋即泪眼婆娑的跪倒在王座前,感动不已。
“臣……老臣何德何能,能让大王您如此垂青!!”
与鲁雄的感恩戴德不同,黄滚眼中满是警惕,回归界牌关之后,他日日饮酒,说过不少大王的坏话,这一次回归朝歌也抱着了必死之心,哪怕是要嘉奖于他,黄滚依然心中满怀着戒备。
只有晁田,看着两位老将军,若有所思,同时又觉得后背发凉。
帝辛哈哈大笑的下了高台,亲手扶起鲁雄,亲切的向着三人问道。
“仙酒自然要赏赐给功臣,只是,寡人知晓了几位的功劳,不少新晋的大夫、卿士们还不曾知晓,不如几位各自说一下功绩,让大家也知晓一番,三位为我大商做过何等贡献?”
黄滚与晁田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