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了脸,暗自蓄力,脑中转了一圈才想起对策就要开口时,便被人抢了先。
朝堂上的关系,哪有那般简单,任凭一派独大。
有跪着的,自然也有站着的。
“帝师的话,本王听着怎么那般煞威风?”姜乌坎身形未动半分,身后一众也是好好站着的,与对面一群泾渭分明。
他勾起了唇角,讥诮道,“只听说过千日做贼的,哪听过有千日防贼的?暗地里图谋者不知几许,即便没有陶华公主,也有什么数不清的成王胜王败王之流,多如牛毛……”
“可那又如何!”
姜乌坎当年就没咽下那口气,如今提起还觉愤懑。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和未尽全力的差距,只有亲自体验课的人才知道。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一群便诛一群!我们如今还能怕了他们去?未战先怯才是愚蠢至极!”
说完犹觉不够,蔑视的眼神犀利如剑,嗖得刺到了张琢玉一众人的身上,“莫不是你们文官都这副德行,太平日子过久了,骨头都躺软了,圣贤书里的大道理一个没记住,光记得明哲保身贪生怕死了!”
好!
云微升眼里噙起赞赏,很是满意姜乌坎的回击。
不管他为何与张琢玉作对,但结果却是打压了对方的嚣张气焰,叫她这口恶气顿时便出去了一半。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此刻,至少姜乌坎还算顺眼。一番下来,也没有堕了他姜家武将世家的威名,还让她恍惚间忆起了他少时的抱负。
平社稷,守天下,震四方,做威武将军……
像父亲一样,成为东华的一把利刃,如有胆敢来犯者,便先要尝尝被戳个对穿的滋味儿。
那会儿的他比谁都赤诚热血。
可惜还没等他长成姜老爷子那样威武的英雄,英雄倒先折了戟。
栽在了皇权之下。
功高盖主。
楚径的父皇在治国上难堪大任,执政多年而无一可言说的政绩,但在治人上却颇有心得。
云微升小时候偷溜出府,在街上就听到过小孩子们编出来的顺口溜儿。
“加官进爵”坐冰凳,“仙人献果”点天灯;灌铅梳肉比凌迟,滴水炮烙阎王闩……
初听时她还不明白,后来一次跟着父兄进宫参宴,偶然闯入一处僻静的角落,惨叫声不绝于耳。
本该谨言慎行不多做停留,只当没听见走了便是。
可那人喊声之凄厉,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声声泣血,诅咒昏君妖妃不得好死。
云微升不过看了一眼,就腹中翻涌,恨不得将刚才入口的吃食吐个干净。又乍然听到此处,直觉不好,这不是她该知道的阴私。
当即就要走,却不想情急之下踩到了地上的枯枝败叶,弄出了声响,引起了监督惩罚者们的警觉。
此时再跑已然行不通,可若不跑,等被发现又是何等场面,她会不会也被处置成那面目全非的狰狞样子?
即便是任性胆大惯了的云微升也不得不承认,她那时当真是怕得要死。
瑟瑟发抖等死间,却听见他们不怎么齐整地喊了声王爷,又没过一会儿就都退散了。
云微升探头出去,一片烟消云散,而她背后的衣衫也紧紧贴在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