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吸了一口不怎么清爽的空气,才解释道,“参军那会儿,要登记名字,有名有姓才行……”
他想起那一刻,与低头写花名册的人说出自己名字前脑中匆匆而过的画面,然后沉声正气道,“孟子骁,孔孟的孟……”
“铜官是进戏班子时,班主给起的花名。我问班主是哪个“tong”,他说,就是那个非金非银的铜。”
大概是自嘲,他还笑了声,“虽说被卖的时候年纪不大,但我也记事了,记得自己原来是姓孟的。”
所以,改了个名儿,加了个姓,从此真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沙场里打杀拼命,功劳拿命换,如此才到了今天。
“原是这样啊……”
孙耀华倒是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姓什么,家里原来如何。
但如今这名儿也更正式些,都是长官了,可不能再铜官儿铜官儿的叫了。
“子骁。”
她咬着两个字,脱口而出。
惹得他眼里的小谭荡起了涟漪。
“以后便这么叫你了。”
孟子骁张了张口,想要说其实也可以不……
“长官!东三街口又冲进来一群鬼子,人不少,目测有一个营了!”
那的确多了。
孙耀华望着他们这一群人,伤的伤,毒的毒,倒的倒,死的死。
也就孙回的人还看着好些。
可人不多,也就不到一百人。
而对方一个营啊。
孙回的神色还不见如何慌乱,只是皱紧眉头,与他们告辞,“子骁,你们的兄弟还没缓过来,先找个地方休整,那边交给我们——”
“不行,我们也能打,没死就能上!”
孟子骁显然不同意。
当然了,换做谁也不会同意。
在这座“血肉磨坊”的城市里,都打了十来天了,谁还不明白他们的最终归属是什么?
早晚都得死,没必要养肥了再死。
不如向前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还能绝处逢生,侥幸捡回来几条命。
见状,孙回也不勉强,时间紧急顾不得纠缠在这上面。
转头叮嘱孙耀华,“二小姐,你赶紧回去,不管我们这次能不能再回来,你都不要再出来了!”
以少对多,生死几乎已定。
打仗打多了,绝境也遇过不少,哪一回他们都抱着必死的信念去的。
所以,明明这样危急的时刻,孙耀华却总有些不真实。
没有影视剧里bgm的加持,也没有主人公之间的遗言相送,只是一两句半带命令的话。
甚至来不及生出恐惧或是悲伤。
孙耀华自然不能拖他们的后腿,只是刚听到那小兵说的“东三街口”,心下一动。
“东三街口是工业区,白杨树旁不到三米,是一座棉花厂,正门锁着打不开,不要硬开,里面放着汽油……”
孙回本着急欲走,听到“棉花厂”和“汽油”也是一震,耐心听下去。
“但我留有钥匙,钥匙被埋在白杨树树根里,找树干一处刻字,‘孙’字正对着的下方就埋着钥匙。”
那是她开的厂子,自然熟悉其一切。
“汽油都是才装的,棉花也是现成的,”她说着,感受了下风拂来的方向,抿唇笑道,“东风也来了,剩下的……就靠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