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说出她一直想说出口的那句话。
“恭迎陶华公主归国回家。”
从宫里出来时,烈阳散去,夕阳铺洒在光明大道之上,为高阔的四方红墙平添了恢宏的暖意。
可乘着的撵车却沉浸在阴阳分明的官道上,一半在明里,一半在暗里。宫里都是这样,再气派也抵不住从地底下渗透出来的压抑。
抬头是墙,高大严密,遮住光投在道上便是一半的阴暗。低头是砖,紧紧挨挨,在千百年间踩踏过成千上万的笼中鸟。晃晃眼睛,目光所及也都是牢笼一般的框架。
尊贵如皇帝,也得困在其中,出入皆不自由。
云微升不怎么喜欢这里,从进来的第一日开始就不舒服。
但以前还有个时时逗她开心的人陪她,即便是经年累月地待着也不觉得难捱。可如今,她是分了府出宫的,却反而来一次便要难受一次。
胸口闷闷的,在与小皇帝说话时就觉得头晕发眩,若不是有陶华的事儿撑着,她怕是会忍不住倒下。
这会儿出来了,那股郁气倒是散了许多,可对望着落日的孤寂,空虚之感又笼罩在她全身。
不热不冷却不得意。
“殿下,府中已准——”
“去鸿胪寺。”
云微升突然不想回府了,探了个头,对着丝芜吩咐了一句,便叫车撵转了方向。
“有几日没见项大人了,本宫甚是想念……”云微升弯了红唇,欲语还休。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项柯是个规矩体面的,她都晓得,所以不为难他。
“长——”
鸿胪寺是个热闹极了的地儿,满京城哪儿都比不过这里。人来人往,各国各地,兵马商队……统统都得在这儿报备停驿。
大家伙儿忙得眼花缭乱,哪有功夫去瞧你是谁,这儿一个石头砸下去就能砸出个王子使者什么的,他们见惯了。
是以,云微升来得低调,就带了个丝芜,竟也一路畅通无阻,无人发现。
直直到了门口,隔着三级石阶,她看到了里头鸿胪寺卿一把手的唐大人正召集了两位少卿寺丞商议谈话。
五人围着张长方桌,唐大人居首位,底下挨着的两个是其副手。一是位王大人,国字脸,剑眉深目,不苟言笑。一位……
是她想来见的项大人。
项大人在这儿面容周正出了名的鸿胪寺里,也当得起“寺花”的称号,清水芙蓉,枝头绿梅,山间青竹,云中皎月……他总是能脱颖而出,一眼望得到的。
他身后就是雕花繁琐的椅背,却不见人靠着,而是远远离着,修直脊背挺拔如松。
手中的茶盏被他虚空环捏,动作漫不经心,却眼神十分专注地看着唐大人……哦不,现在转过来了。
冰雪如玉的面容,却有一双温澈的眼睛,只看着你的时候,会叫人想到刚刚热好了的醇粹扑香的酒酿。
云微升没想打断他们的,只是晚一步喊住了门口守着的小厮,还是叫出了一声。
也就不期而然地,与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叮咚。
假山上有一滴湿润汇聚成珠,颤颤巍巍掉了下去,落入曲径流水。
“长公主殿下。”
“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