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合抱粗的熊腿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被切了下来。

“吼——”

疼痛使得黑熊猛地砸倒在地上,巨大的身体压倒了一连串的电线和没来得及跑远的人群。

它像坐山一样盖在那里,满地打滚。

逃跑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骤然升起一丝希望。

但紧接着,他们就惊讶的发现,黑熊怪断腿的地方,烂肉蠕动着,竟然有一条新腿正在缓缓长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

钟杳和饲养员从山坡上弹射起来,一下子撞进了人工湖里。他们瞬间分开,挥动着四肢挣扎着。

钟杳不能分心控制傀线,只得先把注意力转回到自己身上来,不能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淹死了吧。

钟杳率先浮出水面,然后游着去捞在水里沉沉浮浮的饲养员。

落水的人在抓到救命稻草时永远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么大的力气,他双目无神,几乎失去了神智,只知道抓住面前人的胳膊。

钟杳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巨大力度,奋力地往上一拉一扯,两个人同时浮出水面。

钟杳的力气其实很大,只是在水里有些不好借力,但即便如此也足够把背上这个将近两百斤的人拉回岸上了。

饲养员被拖上岸的时候两只眼睛还没有什么神采,一看就是没回过神来。

他躺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翻身撑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随着他哮喘似的咳嗽声,一口鲜血涌了出来,喷在枯黄的草地上。

饲养员愣了半晌,抬头呆滞地看向钟杳:“我是不是要死了?”

钟杳把他架起来:“不,你只是断了几根骨头。”

饲养员:“……”

只是?断了几根骨头?

一路的极限逃亡使他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他现在浑身发热,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只有钟杳扫了眼他几乎凹下去的胸膛,叹着肾上腺素的厉害。

沈裕的摩托在半路就扔了,因为马路上大堵车,到处都是违章的车和慌不择路的行人。

交通已然瘫痪,路上一片鸣笛声。

他直接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两只手一个用力爬上旁边的建筑,像个蜘蛛侠一样在各个建筑之间飞檐走壁。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惊讶这里出现了黑熊怪,还是该惊讶这里出现了超人。

沈裕跑得很快,但是他到的时候,黑熊怪已经长好了那条断腿,此时就是一个被激怒的状态,它开始无差别攻击附近的所有东西。

路灯、建筑、车辆和人群。

哭喊声传遍了整条街。

黑熊怪已经长到了八米高。

沈裕一边想着“看他们这次怎么公关”,一边踩在一辆汽车的车顶,猛地起跳窜上另一边商铺的空调外挂机。

他徒手掰断了不知道谁家防盗窗的铁栏杆,做了个投标枪的动作。

“嗖——”

一道细小地破空声淹没在周围的喧闹里。

“噗——”

这根满是铁锈的铁栏杆就这样精准地扎进了黑熊的眼睛里,从左眼入,后脑出,把它的脑袋扎了了对穿。

要是平常的怪物,这么一弄包死的。

但是这只熊不一样,它有极其恐怖的自愈能力,它抬起巨大的熊掌,嘶吼着把铁栏杆拍了出来。

带着血和脑浆的铁棍落在一辆车的车窗前,把这里的一对夫妇吓得崩溃大叫。

黑熊怪转头,两只逐渐恢复的红眼睛死死盯住了像壁虎一样趴在人家墙上的沈裕。

沈裕神色一凝,这只衍生物,居然有自愈的能力,而且还这么快。

他来不及多想,长腿一瞪腾空而起,手中雪光一闪,一把唐刀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直接落在了黑熊的头顶上,雪亮的刀锋自上而下,狠狠贯进黑熊怪的脑袋里。

而在家里惊恐看着这一切的主人:……

他家的防盗窗被掰烂,窗台上还多了一个二十厘米深的脚印:……

饲养员的麻醉针扎不进去,甚至刚碰到黑熊怪的皮肤就会折断。但是沈裕的长天不一样,这把刀,是游戏里最锋利的武器,可破世间万物。

黑熊怪的防护在沈裕的眼里,就跟一层窗户纸一样脆弱不堪。

谁也看不清沈裕的动作,看似他只扎了一刀,其实他已经挥出去了九九八十一刀。

沈裕从黑熊的脑袋上轻巧落下来,黑熊怪在原地踉跄了一下,猝然散成了无数块碎片。

血肉、骨头和内脏哗啦啦撒了一地,下了一场血雨。

本来钻下水道弄了一身臭味就烦躁,这下又被黑熊怪的臭血浇了一身,沈裕的脸直接黑成锅底。

但是这不代表黑熊怪已经死掉了。

一直观战的人群爆发出激烈地欢呼声,他们看向沈裕的目光里带着十足的灼热。

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他身上的力量,从何而来?

沈裕的面色依旧不好,他敲了敲耳麦,说:“人都死哪去了?”

耳麦里的夜莺气喘吁吁地回道:“沈老大,不是所有人都有跟你一样强悍的身体素质好吧……”

“姓黄的呢?还没到是腿断了吗?”沈裕眼睛眨也不眨地把地上又蠕动在一起的碎肉割开。

耳麦里传来黄嘉平的声音:“老大——我看见这只怪有自愈能力,我……弄了一桶油回来,咱们试试烧了它。”

沈裕:“你嫌周围的普通人死得太慢?这里这么多汽车,炸了你负责?”

黄嘉平:“那,那怎么办?”

沈裕捏了捏眉心:“叫警察把周围清出来,五分钟之内它不会复活。”

“好好好——”

沈裕把黑熊怪当生鱼片在剐,他单腿支在一辆车的前引擎盖上,面无表情的手起刀落。

配上他的表情和那一身血,恍惚好像看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手上身上都是血,擦不干净,手机触屏不开,沈裕气得差点砸了手机。

钟杳去哪里了?怎么没在人群中看到他?

就在他四处寻找的时候,眼睛突然看到了落在动物园门口的一截巨大的熊掌上。

那熊掌的断口光滑干净,像是被什么极为锋利的东西割断了一样。

更重要的是,这一截断腿,没有跟其他的黑熊怪碎片一样,蠕动着想要复活。

它就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仿佛被切断了所有愈合的可能。

钟杳……

沈裕的口中缓缓念出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一定是你!!!

钟杳扶着饲养员,两个人身上全是水和血,在零下八度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头发上的水已经冻住了,饲养员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越来越冷。

肾上腺素退却后,无边无尽的疲惫席卷而来,要不是钟杳走两步就扇他一个大嘴巴子,饲养员现在已经睡过去了。

钟杳手脚已经开始僵硬,却强行拖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死过去的饲养员往前走。

饲养员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他气若游丝地对钟杳说:“谢谢你啊小兄弟……”

钟杳不说话。

他继续说:“我伤得太重了,你也是,再这么带着我走下去的话,你说不定也会死的。”

钟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所以?”

饲养员:“把我放在这里就行了,你先出去,然后……叫人进来找我……”

饲养员已经年过半百,身体素质更是跟钟杳没得比,他能撑这么久其实已经很努力了,现在想要放弃,可能是真的走不动了。

钟杳没有放手,甚至还把对方大半的重力都压在了自己肩上。

他对饲养员说:“你不好奇那只黑熊怎么了吗?”

饲养员脑子里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钟杳的围巾和帽子早就在跑动得过程中不知道掉在哪里了,现在整张脸被冻得青紫,甚至眼睫毛上都挂着淡红色的冰霜。

他的声音依旧清晰:“你只要撑着活下去,我就告诉你关于那只怪物的秘密。”

饲养员:……

可恶啊,怎么会有人用吊胃口得方式激励人活着啊?

但他就吃这一套啊!

谁不想知道那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钟杳拖着饲养员找了半天才找到大路,他一路往前走,周围的建筑甚至是包围着其他动物的区域全都有被破坏的痕迹。

里面的动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处都看不见一只。

此情此景,何尝不像现在的玩家和游戏的现状呢?

沈裕没等黄嘉平把油送过来,他直接拆了最近一辆汽车的油箱,把汽油泼在一地碎肉的身上。

已经有警察和救护车到了,他们恐惧得看着沈裕的方向,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一辆辆车被推离燃烧范围,一个个伤者被担架抬走。

沈裕“啪”地一下摁下打火机,在摇曳的火光中,他看见了跌跌撞撞浑身是伤走出来的钟杳。

打火机从他手心落下,火光冲天而起。

医护人员和警察冲向刚出来的两位幸存者,但是有人比他们更快。

沈裕几乎是眨眼间就跑到了钟杳的面前,快速地打量着他,只一眼就神色大变。

冻伤都是其次,他的头上、脸上……露出来的所有的皮肤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几道红色的血迹从黑发里蔓延而出,滑过了他的侧脸,一路蔓延进衣服里,已经被冻住了。

“先救他……”钟杳把手里的人递过去,沈裕下意识伸手去接。

然后他就看见了钟杳那双血肉模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