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家知晓,自己此事若是做成了,日后免不得被忠勤伯清算,而大奶奶也不一定会保自己。如果自己,能与这陈公公牵扯上关系,就像那皇商夏家一般,与御前的太监连宗。
若不是得了的御前公公的庇护,那夏家母女拿捏着夏家产业,早就被夏家宗族吞吃了去,可见御前公公的威慑力,他们代表的就是皇上的脸面,能随时面圣,旁人谁敢惹他们?
陈管家从夏家身上,看到了希望,如果自家能与那陈公公牵扯上关系,就能安稳做一个富家翁,再依附大奶奶置办些产业,家业就兴盛起来,自己的子孙再也不用给人端茶倒水了,能挺起胸膛做人了。
陈管家打探好陈公公的身世,发现他父母兄弟在卖了他后,就不知踪迹,便生出了与陈公公攀亲的心思。
陈管家也是在赌,他赌这些宦官看重子嗣香火,想要有个上坟烧香的后人。在陈管家看来,只要能成事,将这陈公公写入族谱又何妨,祭祀的时候也不过是多上一炷香的事,跟他所带来的利益相比,这些都不足为道。
小陈子到了庑房,见了这个自称是他族亲之人,陈管家见了小陈子,便嚎啕哭起来,只说:“委屈你了。”
只这一句,小陈子便红了眼眶。
小陈子本是家中长子,母亲死后,父亲再娶,又生了两个孩子,家中贫寒,吃不上饭了。
父亲在继母的撺掇下,就将小陈子卖了。若是卖与他人为奴,小陈子还没有那么恨,他父亲为了多卖几两银子,就将他卖到了宫里做宦官。
小陈子也曾托人找过家人,他委屈,他想问父亲,为什么要卖了自己,为什么要将自己卖进宫。
帮他传消息的人告诉他,他父亲拿着他的卖身钱,带着妻儿回妻子的老家去了。
小陈子在宫里苦熬这么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打,才走到现在。
陈管家的一句“委屈”,差点让他经受不住。
不过,他是心智坚毅之辈,稳住了心神,细细的问起陈管家,陈管家所说的族亲之事。
陈管家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语陈述了一遍,期间声泪俱下:“当初,一场大水,冲走了父老乡亲。我跟着父亲逃难,后来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便自卖自身,卖进了陈家。因着与主家同姓,主家对我们也看重两分,我们父子便被派到当时最有出息的三房做事。我爹因着当年逃难的缘故,身子不大好,没几年就去了,死前百般叮嘱,让我回乡,找回离散的族亲。这一晃二三十年过去了,当初的族亲四散,大部分的都返乡了。唯有你父亲这一支,与咱这一支,没有回去。族里叫我打听,我四处打听,才打听到你父亲跟着难民,逃来了京里。又得知了你的事情,便托人到宫里打听,这才寻着人……”
陈管家边说边哭,他早打听过了,小陈子的父亲是个没根脚的流民,自己的这番说辞,虽然漏洞百出,但是对于这些没根的内宦来说,能有个族亲,能有个下葬的坟茔地,他自己就会骗自己相信的。
小陈子也抹起泪来,不知道是不是真信了陈管家的说辞,两人就抱头痛哭起来,小陈子口中称叔,陈管家也一口一个大侄子的叫起来。
这一场有些荒诞离奇的认亲,就算是成了,两人各怀鬼胎,各有算计,彼此心知肚明。
小陈子找到族亲,夏守忠、明守义两个兄长还为他摆了一桌席面庆祝,明守义有些艳羡的看着两人,他们都有自己的族人、家人,日后香火祭祀一样不缺,不像自己,一样没有,死了都不一定有人哭上一声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