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离世,被丞相府养了十几年娇滴滴的姑娘该如何生存,无依无靠定会被那些恶人侮辱。
她不想让陆嘉宁走自己老路。
若是生的是个儿子就好了,能少一分担忧,不会被权势关起来磋磨。
陆音半辈子都被沈始拘在丞相府,后来她又把自己拘在庄子里,至今不知道兄长与母亲过得如何,也不敢贸然寻他们。
陆音怕连累家里人,怕沈始用家人威胁她,连打听都不敢。
最后一日,陆音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院子里,寒风打在脸上让她睁不开眼,身子滚烫都快喘不过来气,双手紧紧裹紧棉衣,蹲坐在屋子门口。
脑中忽然闪现七岁那年,十三岁的陆贞阳离开时告诉她。
“音儿,若是以后想兄长了,便抬头看看月亮,兄长在边境会一直保佑你与母亲的。”
那年她七岁,哭着拉着陆贞阳的胳膊,“那要是天上没有月亮呢,音儿是不是便看不到兄长了?”
陆贞阳不舍地摸摸她的头,“要是没有月亮,那便是兄长生了气,过一日再看便好了。”
陆音哭的更凶了,“兄长为什么生气,不要生音儿的气,音儿会好好绣帕子、绣香囊赚钱,好好保护母亲的。”
陆贞阳心中一痛,看着瘦小的陆音哭成泪人,急忙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哑声不舍道:“那音儿保护好母亲,兄长便不会生气。”
从那日之后,陆音每到晚上便坐在院子里,无论酷暑还是严寒,她都不曾缺席。
有时见不到月亮,还以为兄长生她气了,便双手并拢,闭着眼睛祈求兄长原谅。
那日,她刚过三十岁,看了二十三年的月亮,有圆有缺,独独那晚是个阴天,闪着雷鸣,好像要下雨了。
是兄长生她气了。
她没有照顾好远在苏州的母亲,不知道母亲如今如何,又是否康健,村里的那些人有没有欺负母亲。
她知道,过了今晚,她再也看不到兄长了。
兄长如今是什么模样,如今又是否活在这个世上,她都不知道。
那晚,下了一场寒雨,整整持续一夜。
陆音拖着滚烫的身子爬着回了屋子,眼皮异常沉重,晕倒在床榻旁。
脑子里不断闪现在苏州时的日常,有母亲、兄长、摇尾巴的旺财,还有隔壁新娶来的小婶子给她送来一块花生糕,笑着摸她的头。
“音儿都快成大姑娘了。”
连许久都没见过的父亲也来了她的梦里。
父亲的脸是模糊的,她怎么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还有李益、萧远驰、沈始……
耳边忽然传来不停抽泣声,对了,她还有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陆音努力睁开眼,嗓子干哑与陆嘉宁说话。
若是当初接受萧远驰,是不是便没有那么多磋磨了,她的女儿也会游走在贵女中,受人宠爱。
萧远驰待她不错,只是她不甘心被李益献给萧远驰。
她逃了,却又进的笼子。
她还有很多话要说,不知为何出不了声。
在这世道上,女子本不易,嘉宁往后又该如何?
可她无权无势,终究护不住嘉宁了。
她留给嘉宁的,空有美貌,却无权。
带着无尽的愧疚,陆音笑着闭上了眼。
她终于要解脱了。
她看到父亲在朝她招手,还拿着她最爱的饴糖朝着她笑。
“音儿,回家啦。”
她可以回家了吗?
“音儿快过来,父亲带你回家。”
她要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陆音笑着朝父亲跑去。
她想变成月亮,每晚都出现,去看看远在边境的兄长,祈求他的原谅。
兄长把母亲交给她,她却没有保护好母亲。
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要保佑母亲、兄长、还有她的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