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狐疑,不解地看着龚鹞子,他说:
“小哥可是要吃饭?”
龚鹞子满面通红,囊中羞涩,他不好意思开口。他想用自己的座骑,换上一点盘缠,没有办法,他只好低下头说:
“你就说这匹快马,能给我几个钱吧。”
老板这才明白,这一位小哥,手中拮据,要把座骑卖了。他笑着说:
“小哥,你走错门了。你应该先去骡马市场,把马卖了,再说来酒肆吃饭。”
龚鹞子火了,这不是明摆着难为他龚鹞子吗。他涨红着脸说:
“这不是肚子饿了,快马押在你这儿,回头我会拿钱来赎回去的。”
老板这才明白,龚鹞子的真正的意图,他赔笑对他说:
“小哥,那你就该去典铺,小店概不赊欠。”
龚鹞子忍不住了,呼地站起来,揪住老板的衣领,怒气冲冲地说:
“你个混蛋,嘴皮子还蛮溜的,老子就是要押马讨口吃的,你却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大堆。”
老板并不软弱,他也是大声地怒喝说:
“哎呀!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想吃霸王餐吗?”
龚鹞子的肚子饿,他不容老板在这里穷叨叨。他一把就将老板提了起来。弄得老板的脸,就像猪肝子似地,喘不过气来。
窗口前坐的那位客人,没有回头,他咳了一声,对老板说:
“别吵吵了,快去加上酒菜,让那一位客人坐到我这边来。”
老板一看来生意了,双手扣着龚鹞子的手,憋得一字一句地说:
“你放手,有吃的了,哪一位请客。”
争来抢来的饭,龚鹞子就是肚子再饿,他也不愿意吃。他以为自己是饿昏了头,那位客人的声音,咋就那么耳熟。
龚鹞子松开老板,来到那位客人的餐桌前。
那位客人,礼帽的帽沿压得很低。他低着头,就不往龚鹞子的脸上看。
龚鹞子的火气未消,他质疑地看着客人,不高兴地说:
“我不是吃霸王餐,只是走得急,忘了带钱,想把快马押在这儿,吃一顿饭。以后,一分不少的还给他,你看这个老板,啰啰嗦嗦地,真他妈的不识相。”
客人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伸手向下压了压,示意龚鹞子坐下。
酒肆老板很快就端上了酒菜,还客气地伸手示意他们慢用。
酒肆老板走了以后,客人这才慢慢地抬起头,看了龚鹞子一眼。
龚鹞子不由大惊,这不就是他苦思冥想的天琪哥么。他张口就要呼出来。他的嘴,却被李天琪捂住了。
李天琪的食指竖在嘴唇上,让龚鹞子不要声张。他说:
“快点吃,吃完饭我就带你去草料场。”
龚鹞子泪目了,他不明白天琪哥为什么就这一副打扮。他说:
“天琪哥,我都知道了。我猜你就是来草料场,寻找我的老爸。”
李天琪也不言语,只是低声地催促龚鹞子快吃。
李天琪逃离了界石城,他不能去结节村,担心给龚家人带来灾祸。保护龚家,唯有去草料场,请回龚忠。
李天琪走旱路,到以前他和纪金枝住过的小镇上,他看见了城墙门口的告示。他不由大惊,这是军部发出的通缉令,要捉拿擅自调兵的李天琪。
好在李天琪所住的客栈,人们都还没有明白过来。他趁前月黑风高,潜入客栈,拿出一条毛毯,又顺手捡一个破旧的礼帽。连夜离开小镇。
李天琪的通缉令到处都有,他是逃犯,不能进城,无处居住。有了这一条毛毯,大桥底下,沟坎边睡上一觉,毛毯也可以避寒。
李天琪出门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换装。他身上的旧军衣,也特别扎眼。无可奈何,他只好扔掉外套,把毛毯的中间开个洞,把毛毯当做外衣,披在身上。
这个让龚鹞子都走眼不认识的李天琪,却是在这里,和他龚鹞子汇合。龚鹞子忍不住唔咽地说:
“天琪哥,我心粗,只顾得赶路,还没有注意到路边的告示。不怕,你只管跟我回结节村,我们龚家,会拚死地保护你。”
李天琪面带悲伤,他并不担心什么通缉令,他爱怜地看着龚鹞子,他说:
“人有三灾六难,这没有什么,挺住,过去了就好。关键是要想得开,不莽撞,不要感情勇事就行。”
龚鹞子觉得,李天琪的情绪还好。可是他李天琪说的这些话,他龚鹞子不甚明白。管他哩,只要有天琪哥在,他什么都不用明白。他说:
“这里到草料场远么?”
突如其来的龚鹞子,让李天琪猝不及防,他不想让龚鹞子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听到噩耗。他皱着眉头,对龚鹞子说:
“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这里到草料场,不用两个时辰。”
龚鹞子的双眼,熠熠生辉,他渴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就要来临了。他兴奋地说:
“天琪哥,我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就走,我要见我的老爸。”
李天琪苦着脸,他不无哀伤地看着龚鹞子,他低着头说:
“我们李家,被他们灭了门,我最敬爱的爷爷,也被他们杀死了。怎么办,我得挺住,我李天琪要给他们复仇。”
龚鹞子突然感到,天琪哥的话里有话,味道不对。他警惕地看着李天琪,问他说:
“天琪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李天琪站起来,唤老板过来结账。他神情平静地对龚鹞子说:
“走吧,我们去草料场。”
是夜,月亮好圆。他们没用多长时间,就远远地看见了龚鹞子朝思暮想的草料场。
月光之下,朦朦胧胧的草料场,显得有点破败。大木栅门虚掩着,仿佛没有上锁。
草料场也太荒凉了,好像许久都没有住过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