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希儿被这俩人打乱了兴致,有些没好气,对他俩白了一眼,“这要问你家公子,愿不愿意冒雪出城。”
俩人小心探头进屋内,看到田冉痴痴的目光正看着冯希儿,忽然明白过来,面面相觑。
老伍反应很快,赶紧把成云拉走,“这么好的天气,不喝酒赏雪可惜了,来……陪我喝一杯。”他把成云重新拉回隔壁的房间。
田冉被这俩人一搅和,也终于清醒过来,看到身着单薄的冯希儿站在雪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将身上穿的一件灰色大衣解下披在冯希儿身上。
一股温暖的暖流如同暖阳般流遍冯希儿的全身。这样的时刻,即便再任性,再冷酷的女孩子都发不出脾气。
大衣很暖和,还带着田冉身上特有的冷峻清香,冯希儿现在就是心如铁石也能被融化。
冯希儿心中一甜,她转头痴痴看着田冉,似已忘了俩人现在已是敌对的身份。
“你也陪我喝杯酒,好不好?”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田冉的眼睛,既像在渴求,又像是撒娇。
田冉从怀中取出那个精致的小酒壶,微笑道,“可惜里面的酒都被喝完了。”
看着这个酒壶,冯希儿也掩口轻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这个酒壶不管的。”
田冉把酒壶递给冯希儿,“现在物归原主了。”
冯希儿伸手把酒壶推了回去,“你留下吧,留做一个纪念。”她神色忽然又变得黯然,似已重新回到现实中。
“酒呢?”
冯希儿微微一笑,她抬起手掌轻拍了两声。
那个传令小兵捧着一个托盘从城楼下面走了上来,盘中只有一壶酒和两个酒杯。冯希儿取过酒壶,给两个酒杯都斟满了酒,她拿起一杯递给田冉,自己又取过另外一杯。
“下次再见,你可能就不会有以前那么好的运气了。”她看着漫天的大雪,眼神凄迷,轻声道,“以后各为其主,但愿我们各自都有好运。田公子,保重。”
冯希儿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到底是离别酒呢,还是绝交酒?
田冉在心中暗自思忖。或许两者都是,不管田冉愿不愿意,俩人的交情似乎已到此结束,即便田冉自己仍旧保留着对冯希儿的情谊,但冯希儿显然已经关闭了自己内心的那扇大门。
事情如果真的到此为止,只能祝愿各自安好。他日再见,或许就是各不相让的仇敌。
田冉握着酒杯久久看着外面的漫天大雪,也仰头缓缓啜饮。
冯希儿凝神注视着田冉,看着他把那杯酒喝完,忽然把自己的空杯掷向雪中,一言不发转身回到大堂,顺手把大门关上了。
留下田冉在风雪中独自凌乱。
一个声音忽然从门背后传来,“你的大衣我留着,就当做那个酒壶的交换物品吧。”冯希儿在门内大声说道。
她的声音还是冰冷,但已多了几分悲伤的气息。儿女情长到底抵不过国恨家仇,难道他们注定就是这样的结局?
田冉不知道,冯希儿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未来或许比现在更为悲凉。
但大门忽然又开了,冯希儿憔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拿着一件大衣,她自己的那件黑色的裘皮大衣。她走到田冉身边,轻轻拍去他身上覆盖的雪花,再将那件黑色裘皮大衣披在他身上。
俩人默默注视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过了很久,冯希儿终于说道,“赤灵已经死了,七年前就已经死了,它是病死的……你不用再去找它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她说完再次走回大堂,在大门重新关上前,冯希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头,很担心地提醒他。
“不要去四平山里的那个暗堡……千万别去……那里既可怕又危险!”她说出来的语气微微颤抖,似乎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田冉呆在原地,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漫天的大雪越来越浓了,田冉站在雪中没有动,雪花将他紧紧包裹住。只一会的功夫,他身上就已变得一片雪白,如同一个堆在室外的雪人一样。
那个传令小兵冒着大雪走了上来,嘴里呵着白气,对田冉笑了笑,“田公子,郡主让我带你们出城。”
田冉似乎没有听到那传令小兵的话,只是看着紧闭的厅堂大门,久久没有动。
老伍与成云已背上了行囊,默然先下了城楼。
等到田冉披上那件黑色大袍,在城门下上了马飞驰出城,城楼厅堂的大门才重新开启。一个瘦弱孤寂的身影站在城楼上,目视着田冉驶入风雪中。
三匹快马在雪中飞驰。
大地已银装素裹,雪仍在不停地下。
疾驰的马蹄将地上凝结的冰雪重新扬起,高高地飞溅在半空中,地上那些已垂死的雪花在飞溅中似乎再度复活了,与天上不断落下的纷扬雪花再度融合在一起,再次缓缓飘落。
在飘落中,这些已落过地的雪花仿佛又恢复了生机与活力。
任何事物,不管有没有生命,只要还在动,就有向命运抗争的热情和勇气。这三匹快马上的三个人也一样,他们已无惧风雪,无惧这个冰冷的世界。或许他们的身体是冰冷的,但一颗心始终火热。
随着蹄声远去,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大雪中。只有马蹄在皑皑大地上留下一条清晰可辨的路径。
远处高耸的四平山在风雪中已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