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听。”
“请帮我把我的尸身埋在颍川郡附近的高家村。”高旗黯然道,“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你们一直很想知道的秘密。”
“我可以把你的骨灰带过去,撒在高家村的田地里。至于墓碑和墓志铭,想都不要想。”太史征冷冷道,“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死也要销声匿迹。”
“可以。”高旗冰冷的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即便身体变成了灰,也是魂归故里。”
“你可以说那个秘密了。”
高旗抬起头看着屋顶上漂浮的白色水汽,沉默了一会,似在追忆往事。对他来说,这一生除了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是不是也曾有过温情和美好的回忆?
没有人知道。有些秘密只属于自己,不管是甜蜜还是苦涩。
有些秘密却是属于他人的,不说出来,你甚至无法安心离开这个世界。
高旗笑了笑,终于开口道,“这个秘密其实就是你们的主人郭淮究竟死于谁手。”
太史征心里一沉,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继续说。”
高旗哈哈一笑,他注视着太史征,一字一字道,“那个亲手杀了郭淮的人,就是我。”
两道寒光从太史征袖中猛地飞出,直扑高旗而去,高旗却动也没动,他也无法动,两支利剑始终抵着他的脖颈,呈三角形,将他的脑袋环绕其中。他既不能跳起,也无法沉入水中去躲避。
幸好击中的不是要害。太史征还不想让他那么轻易的死去。
两枚铁蒺藜一左一右狠狠钉在高旗两肩上。他额头上冷汗已渗出,但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
“杀手原来就是你!”太史征厉声道。
“二十年前,郭将军在自己府中接到圣旨,只不过是让他停职接受审查,后来冯玄却说郭将军畏罪自杀,自己放火烧了郭府。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高旗面无表情,淡淡道,“没错,但我杀他不过是像你杀我一样在执行命令。我与郭淮无冤无仇,你们要恨也要恨那个下命令的人。”
“想不到冯玄二十年前就与扶桑的忍者暗中勾结。”
高旗淡淡一笑,“勾结谈不上,我与他本就有着共同的目的。我们的父辈曾经同朝为官,也是最要好的朋友。再加上我与季无名还是同门师兄弟。”
他叹了一口气,“人的一生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身上背负的责任一样都不会少。”
远处隐隐传来爆竹的炸响。
城内一些着急的人家已经赶在午夜到来之前燃起了爆竹。初始还只是零零星星的爆竹声,接着爆竹的响声逐渐连成一片,爆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城内几乎所有地方都是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其中还间或伴随着烟花在空中飞窜的炸响。
此刻,平城的天空想必已被灿烂的烟火照亮。
高旗听着外面传来的喧闹的爆竹声,眼神很平静,面容竟露出了微笑。虽然他看不到这一景象,但在脑海中已能想象得出。
“你放心,冯玄和季无名不会逍遥太久,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太史征说完这话,突然从袖口中射出一把短剑,这把雪亮的短剑就像一道光,穿过浴池之中的白雾,直插高旗的心口。他已不想让高旗再多活一刻。
高旗嘴角渗出鲜血,面上却带着微笑,挣扎着说了最后一句话,“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他仰起头最后看了一眼浴池上升腾的白色雾气,缓缓闭上了眼。他这一生杀过太多人,做过太多恶,死已是他唯一的解脱。
高旗至死都要把骨灰留在故乡,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故乡,或许永远都是最后一缕乡愁。
浴池中的水变得血红,水面上漂浮的雪莲花瓣也被染红了。
新年已经到来,新年中第一天也总是有着特殊的寓意。但不管什么时候,有人开心,就有人难过。这个世界天生有着正反两面,既有光明也有黑暗,既有生,也有死,既有杀戮,也有善举。
在佛教中,死也是生的开始。生与死的因果循环,永无止境。
但这其中,让世界更美好的始终是善良与正义,即便善良与正义也免不了杀戮。
如果杀戮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那就不妨来得更猛烈些。
天香楼在新年爆竹炸响的那一刻就掀起了一片血浪。
从各个角落涌出来的寒血会的杀手对每个房间的扶桑忍者展开迅猛一击,那些扶桑忍者猝不及防,几乎来不及抵抗就已送命。满屋尸横遍地,红色的血染红了整个天香楼。外面的那些王府侍卫也是同样的下场。
没有人听见喊杀声,所有的声音都已淹没在爆竹声中。
爆竹和烟花是用来驱邪的,火也是。
天香楼燃起了熊熊大火,这火光照亮了整个平城,仿佛夜空下燃起的一个巨大火炬,在昭示光明的到来。
田冉在积香寺后山的塔林中,也在远眺天香楼的大火。
远远看去,天香楼的大火在满天的烟火下又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不起眼,因为再大的火,在燎原的星火中也微不足道。
难道邪恶就这样在火中消退了吗?当然不是,这只是第一支光明之火,田冉握紧了手中的拳头,眼中也映照着火的光芒。
成云和老伍不知什么时候已从远处赶来,站在田冉身后,一起眺望着这场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