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冉微笑着点点头。

这时，斥候已上到寨墙的城楼上，向陈楠公主禀告道，“外面两支队伍都是隶属于平城王的边军，各有五千人左右，看旗号都是边军第五军的人，领兵的主将不明。”

“再探。”

斥候立刻领命下去了。

陈楠公主沉思片刻，眼睛闪了闪，对田冉道，“或许，你是对的，就按你的想法来。”

她转身对已上到寨墙主楼的各军主将下令道，“熄掉营寨内的灯火，只保留最限度的照明。寨墙上的火把也同时熄掉大半。各军仍保持高度戒备，不可松懈。”

严维疑惑道，“这是为何？”他虽有些不解，却立刻让人传令下去了。

陈楠公主笑了笑，“既然他们隐藏在黑暗中，我们当然也不能举着灯让他们白看。”

严维顿了一下，忽然拍了拍脑袋，醒悟了过来，“公主这是不想把我们的实力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不但不能暴露我们的实力，我们还要示弱。”田冉补充道，“只有让他们小看，才能更好地麻痹他们。”

“哦，那我们要如何做？”严维问。

田冉欲言又止，觉得有些不妥，目光看向陈楠公主，主帅毕竟是她，田冉不想喧宾夺主，有损主帅威严。

陈楠却毫不介意道，“就依你的想法，你尽管下令，责任我来承担。”

田冉点点头，“挑二十头上好的嫩牛和二十只最肥的羊，给他们送过去。就说是劳军，请他们务必接受。”

他的指令出人意料。众将也没想到，如此深夜敌情下，竟然会给对方送去牛羊肉劳军，都有些目瞪口呆。但主帅既然已经下令，众将除了又惊又疑，只能照办。

很快，由四十名火头军组成的小队牵着十头牛和十只羊，在两名领军校尉的带领下，分成两队，向那两支围在营寨外的部队进发。

过了不久，两名领军校尉过来回报道，“对方接受了这些劳军的牛羊，但他们扣住了押运牛羊的火头军……还说……”

两名校尉面面相觑，似有难言的话语。

“但说无妨。”陈楠公主和颜悦色道。

“他们让我们再准备些柴火和烧烤器物，他们要在军前宰杀……烤食……”

“什么！”严维和几个主将大怒，抽出佩剑，怒道，“让我等带兵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陈楠公主挥了挥手，示意不要冲动，她沉思了一会，对那两名领军校尉沉声道，“就依他们，再安排四十名火头军，带着柴火和烧烤器物过去，就在阵前宰杀，帮他们烧烤。”

四十名火头军带着柴火和烧烤器物出了营寨大门，很快隐入黑暗中。这回，田冉还额外让他们带了几十坛好酒。既然有烤肉，没有美酒是不完美的。

不久，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了几十处篝火，火堆熊熊燃烧，如同欢宴般的场景。借着四处乱窜的寒风，隐约能闻到牛羊肉烤熟的飘香。在如此寒冷的夜晚，倒是让人馋涎欲滴。

严维远眺那些篝火，恨恨道，“我们自家部队都没有这般享受。”

陈楠军中纪律严明，除非绝对安全，夜晚士兵们饮酒的机会很少。

田冉笑了笑，“平城王起兵谋反之前，我们与他们的部队非但不是敌人，还是友军。犒劳一下他们实属正常。”

“倒真是便宜了那帮孙子。”严维摇头叹道。

陈楠公主想了想，对严维下令道，“也罢，传令下去，命军中火头军也宰杀牛羊，点起篝火烤食。但不许解甲，不许饮酒。仍保持戒备状态。”

严维大喜，领命下去了。

田冉苦笑道，“没想到今夜倒是变成了与平城王部队的联欢会。”

“既然要装样子，就不妨装像一点。”陈楠公主闪着黑亮的眼睛，对田冉笑道，“能在一起聚餐，才不会表现出恶意。何况对面还有很多我们想争取过来的将士，这场盛宴可以当做是给他们的犒赏。”

无数的篝火点燃后，冰冷的夜空竟也变得温暖起来。

营寨内外对峙的两军似乎敌意全无，各自都沉浸在美食中。这样和谐的情景倒真是让人惊叹。谁也不知道，未来是否还能用美食来化解敌对，但现在，不妨享受当下。

篝火燃尽之后，平城王派出的第五军那两支特意来打探的部队就悄然撤走了。

如同来时一样，他们的离去也是全无灯火，无声无息。唯一的不同是他们带着吃饱喝足的醉意，已没有了恶狼一样的潜行姿态。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否已经达到？田冉和陈楠还不能确定，但至少在刚才篝火燃起，双方一起享用美食的时刻，他们已放下了戒心和敌意。

“我明天先去建康，太史征已在那边等着我，这边就全交给你了，”田冉注视着陈楠，轻声道。

陈楠在夜色中悄悄握住了田冉的双手，抬起头凝视着他的双眼，柔声道，“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