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代面之刺(1 / 2)

天光大亮之后,细雨也停了。

路上的行人不再行色匆匆,而是停下脚步悠闲地倚靠在岸边的栏杆上欣赏两岸的风光。

岸边杨柳仍在低垂。走过斜跨在秦淮河两岸如半月般的拱桥,漫步在水润的青石板路上,沿着街心目之所及,映入眼帘的都是精致的亭台楼阁和错落有致的商铺。

这里本就是建康都城最繁华所在,在雨后更是被洗涮得焕然一新。坐落其中,各式造型不同的小楼宛若盛装的舞姬,既婀娜多姿,又光彩照人。

从抱月楼的窗外看出去,雨后的秦淮河美不胜收,只是河水稍显浑浊。但瑕不掩瑜,如果是在夜里,观感就会完全不同,那一片灯红酒绿倒映在水中,不管是多浑浊的水都如同抹了脂粉的美人一样迷人,所以抱月楼白天的生意总是比夜晚要清淡许多。但再怎么清淡,客流也能有七八成。

今天是个例外。

抱月楼刚开门迎客,一队锦衣侍卫就将楼下完全封死,任何人不得进入楼内。

里面的掌柜已提前得知有朝廷大员包下整座抱月楼,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忙前忙后的吩咐前堂的小二和后厨的大厨加紧准备。

这样的贵客他花钱都请不到,也得罪不起。听领头的锦衣侍卫说,是太尉府和大将军府的两个朝廷一品大员要在这抱月楼相聚品茶,并一起欣赏风极一时的歌舞戏《代面》。虽然抱月楼时常有达官贵人光顾,但朝廷一品大员赏光降临倒是第一次。

沿街的道路也封闭了。两队盔明甲亮的城防营士兵手持雪亮的长枪站在道路两侧,将沿街的百姓驱赶到后方,街道中央一下变得宽阔起来。

不一会,马蹄骤响,一队负责开道的骑兵侍从飞驰而过,他们傲慢的眼神不时察看着周围的情况,仔细地检视路面和街道两侧的安全。一切确认无误后,一个华丽的车马队伍才缓缓驶来。

两驾宽大的四驾马车一前一后停在抱月楼门前,将门前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这附近的楼阁都是相互紧挨着的,楼下的空地本就不宽阔,偌大的车马一来,就连邻近的花月楼的大门都被堵死了。这样一来,不但抱月楼进不去,邻近的花月楼也不能正常做生意了。虽然这样,也没人敢抱怨。花月楼的掌柜甚至都不敢说半句怨言。

田冉就在花月楼顶楼包间的窗户,默默看着楼下那两驾车马队伍的到来。他与成云和老伍三人早早就到了,对沿街封路的情形丝毫不为所动,似乎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

可太史征他们呢?路面已被封死,他们如何进来?

田冉却一点也不急。他知道太史征他们已经来了,而且就藏身在抱月楼中。太史征号称千面人,易容的本事天下无双。没人知道他这次扮成了谁的样子,就连田冉也不知道。

那些天一门的杀手呢?他们会藏身何处?

从花月楼到抱月楼有一条最近的距离,就是从顶楼飞跃而过,两楼的顶楼相隔很近,只有十米远。所以,田冉三人现在已经从花月楼进入抱月楼了。他们找了一间侧对观众的包间,悄然隐身其中。

抱月楼歌舞戏的舞台在一楼大堂,往常这里上演流行的歌舞戏时总是人满为患,喧闹不已,今天却是异常的安静。舞台下面的观众席只有一桌有人坐,宽大的桌子也只坐了两个人,两个锦衣华服气度不凡之人。

这两人,一个是当朝太尉谢安,另一个就是大将军王奎。

歌舞戏《代面》这几日正在建康风靡一时。谢安和王奎都是行伍之人,本不对歌舞戏感兴趣,但《代面》讲述的兰陵王的传奇故事却极为轰动,震动了整个都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对这部歌舞戏都交口称赞。他俩是多年好友,又同朝为官,所以也就约着一起前来欣赏。

不过,与很多达官贵人看戏的时候拖家带口不同,这次他俩都是孤身前来,并未携带家眷。

红色的幕布尚未拉开,戏子还在幕布后面做着最后的准备,试音的锣鼓和弦乐已开始零星奏响。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趁着戏曲开演前的间隙,谢安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意味深长地递给王奎。

王奎看了谢安一眼,稍显诧异地接过书信。按他的经验,悄悄递过来的书信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上面盖着的红色封印已经开启。

王奎眉头紧皱,迅速取出信,打开细看。看完,他的眉头更紧了。王奎转头注视着谢安,小声问道,“这里面的情况是否已呈报皇上?”

谢安摇摇头,“我昨天才接到这份密信,实在拿不定主意,才借着这个看戏的机会找你商量。”

“平城王真的会在这几天谋反?”王奎眼中还有些不太相信。

谢安淡淡道,“我的线报都是极为可靠之人,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太尉府设有一个专门探查各地军事动向的天机营,这个机构的人员极为隐蔽精干,情报也相当准确。

王奎当然知道天机营的本事,所以不得不信。

他眼珠转了一圈,沉声道,“既然平城王已经确定谋反,禀明圣上,发兵围剿就是,为何找我商量?”

谢安露出一丝苦笑,“王兄,平城王一旦起事,我俩可都脱不了干系。”

“哦?”王奎沉着脸,想了好一会,并未想到自己与平城王有什么瓜葛,而且据他所知,谢安也不会与平城王有利益往来。因为他俩与平城王政见不合,早在平城王还是兵部尚书的时候,相互就互不待见。虽不至于如同死敌一样,但也没有私交。

“这是从何说起?”王奎疑惑地看着谢安。

谢安目视着舞台上那块依然静止不动的红色幕布,端起茶盏,身子不动,将脑袋稍稍偏向王奎一侧,小声道,“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郭淮谋反案否?”

王奎忽然身子一震,注视着谢安,“你是说,平城王会将以前的旧事捅出来?”

谢安不置可否,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淡淡道,“那些旧事他不会说出来的,对他没好处。如果他说出来,反而坐实了陷害郭淮的罪名,他要造反更加名不正言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