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番外(一)伊万·西德洛夫(可略过此章)(2 / 2)

“哎呀还真是!你俄语咋说得这么好嘞?”

在网上看到他负担得起的旅馆的悲惨照片后,卡尔不得不承认,和一个随机的俄罗斯人住在一起——即使他的家可能一样糟糕——开始听起来很有吸引力。 但是想到要受这个…… 热情洋溢的陌生人…… 的摆布,让他感到厌烦。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吓了他一跳。拿起手机,这是他那个仍待在慕尼黑的朋友汉斯发来的消息。

“哈喽,卡尔,”上面写道。“西伯利亚探险怎么样?找到一家像样的伏特加酿酒厂了吗?”

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卡尔迅速回复:“狗屎俄罗斯,不管怎样,再也想不来了,lol。”他还附上了几个代表“喷脏话”的emoji作为强调。

“所以,你要不要来呀?”

这个伊万很执着,就像一只乞讨残羹剩饭的流浪狗。“好吧,俄国佬,”卡尔说,“带我去喝你的茶。但如果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以罗宋汤为燃料的绑架计划,我将对你释放德国军队的怒火。”

伊万的眼睛滑稽地睁大了。“罗宋汤?绑架?不,不!我祖母做的是圣彼得堡最好的馅饼,她教了我她的烹饪秘诀——你等着瞧!你会吃的!它们会比一个装甲师更快地赶走寒气!来吧!”

说完,伊万又发出一声响亮的回音笑,转身沿着街道走下去。卡尔谨慎地跟着,手机紧紧地握在手里。他打量四周:一只流浪猫在垃圾箱里寻觅食物——他想起了曾经公费旅游法国时养的一只小流浪猫西格丽德,不知道它现在怎样了——一群裹着多层衣服的小崽子在人行道上追逐着彼此,他们的笑声与远处引擎的轰鸣声混在一起。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不是慕尼黑,而是傻逼俄罗斯。

他们来到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外墙上的油漆像晒伤的皮肤一样剥落。伊万领着卡尔走了进去,卷心菜和某种无法辨认的气味充斥着卡尔的鼻孔。狭窄的走廊光线昏暗,两旁排列着一些看起来自冷战以来就没有粉刷过的门。

“别担心,”伊万大声说,对卡尔的担忧视而不见,“有点乱,但有暖气,它会让我们暖和起来的!”

“哦哦知道了。”卡尔保持高度警惕,他的手已经准备好抽出绑在小腿上的短匕首了——这是他上高中时“露营旅行”的纪念品,现在感觉越来越重要了。

他们走进了一间小而意外整洁的公寓。墙壁上贴着褪色的黄色壁纸,上面印着细小的白色花朵——天知道这壁纸一直都是黄色的,还是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黄的!一张老得不行的绿沙发被推到客厅的墙边,一个冒着热气的破旧茶壶放在茶几上,旁边放着一盘茶杯。

“坐!”伊万做了一个盛大的手势,卡尔小心地坐下,在心里对自己说:天哪你怎么轻易答应了这个俄国佬、来到了他家?你应该偷溜的;振作点,卡尔!别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俄国猪吓倒了。

卡尔坐在有花纹的沙发边缘,肌肉紧绷着。这间屋子虽然小,但里面摆满了各种奇怪的家具——一块颜色冲突难看的地毯覆盖了大部分地板(墙上甚至也挂了张地毯!),一个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大小的俄罗斯套娃,高高地悬在破旧的木扶手椅上。墙上有一个时钟滴答作响。尽管空气中有一股轻微的霉味,但这个房间无疑很温暖,因为角落里有一个暖气片在满意地嘶嘶作响。

伊万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对于这么高大的人来说,他的动作出乎意料地敏捷。他翻箱倒柜,忙个不停,哼着一段听起来像苏联的什么进行曲的曲子,各种不配套的锅碗瓢盆发出的哐当声提供了打击乐。

卡尔视线落在套娃上。每一个套娃都经过精心绘制,细节复杂,似乎都用一种令人不安的强度回望着他。除了过时的家具,墙上还挂着几张相框照片——一个面容严峻、线条分明的女人,一群穿着二战苏联军装的年轻士兵,以及一张废墟中的城市黑白照片,下面用西里尔字母潦草写着一个卡尔认得的名字——斯大林格勒。

“啊哈!”伊万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他高高举起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缺口的马克杯和一个碟子。

托盘砰的一声放在茶几上,力道之大,茶几都晃了一下。盘中的是两个盛满琥珀色液体的缺口马克杯,底下还很讲究的放了个咖啡碟。盘子里堆满了撒着糖粉的糕点,上面装饰着看起来像卡通向日葵的东西。

“我这里没有时髦的热可可,但有红茶!我的朋友,尝尝真正的俄罗斯美食——皮罗什基!”伊万得意洋洋地宣布,“你先喝茶吧,然后吃糕点!我祖母的食谱,直接来自伏尔加格勒!”

卡尔带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皮罗什基。这是一块油炸糕点,金黄色的,里面填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肉味。看起来相当无害,但经过街上的那次遭遇,他并不完全确定可以相信什么。这是一种精心制作的食物中毒计划吗?脑海中浮现出卫生堪忧和神秘肉类的画面。

“它……安全吗?”

伊万大笑起来,笑声在这个小公寓里回荡。“安全吗?绝对安全!里面只有土豆泥和肉,没什么可怕的,我保证!”他大口咬了一口自己的皮罗什基,挥了一下手,差点碰倒茶杯。“请尝尝!伊万催促道,“这是我祖母的食谱,代代相传!”

“皮罗什基又是什么俄罗斯小玩意?”

“啊,是小酥饼,小馅饼!——你先喝茶,”伊万重复道,声音坚定。“然后讲故事!”

看到伊万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卡尔决定咬一口。小馅饼出乎意料地酥脆,馅料是一种肉和土豆泥的咸味混合物,隐约带有莳萝的味道。它不是美食,但绝对可以食用。

“还不错。”他承认,又咬了一口。

“好吃吧?我最爱吃的!”

茶水蒸汽在他脸上盘旋,像个幽灵。他五指托住小碟子,试探性地啜了一口,为味蕾上的灼热攻击做好了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茶是温暖的,而且出人意料地令人愉悦,苦味被一丝蜂蜜的味道所缓和。他又喝了一口,温暖渗入他冰冷的手指。

“所以,”伊万开始说,一屁股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你能告诉我更多关于这段军事历史,比如斯大林格勒吗?”

提到斯大林格勒,卡尔感到一股熟悉的狂热。这是他一直在等待的开场白。他可以把这次谈话变成一场演讲,把自己树立成权威人物,甚至可以稍微恐吓一下这个过于热心的俄国佬。

“斯大林格勒,”卡尔开始说,略微挺了挺胸,“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一个关键战役。是不可阻挡的德国战车与苏联野蛮人之间的一次冲突。”

他开始详细地解释这场战斗,穿插着历史轶事和战略机动。当他说话的时候,他偷瞄了伊万一眼。这个高大的俄罗斯人坐在他对面,肘部撑在膝盖上,一脸……专注?他真的在听吗?

“哇,”当卡尔停下来喘口气时,伊万终于说,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敬畏。“死了这么多人。我的曾祖父德米特里……他也在那里。保卫斯大林格勒,英勇地对抗纳粹,红军英雄。”

卡尔被糕点噎住了,喉咙里发出一阵咳嗽。他瞪着伊万,一股愤怒取代了最初的不安。“保卫?英雄?他们是侵略者,是苏联人!德军才是那里的英雄!”

伊万的笑容消失了,一丝困惑的表情掠过他的脸。他放下自己的茶杯,一个精致的瓷咖啡碟,托着破了个口的马克杯,显得格格不入。

“但……德军是入侵者,”他结结巴巴地说,眉头紧锁。“他们把战争带到了我们的土地上。”

“他们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而战!”卡尔反驳道,声音提高了。“一个净化劣等种族的国家!”他很少大声说出自己的真实信仰。

沉重的沉默笼罩着房间,厚重而窒息。伊万盯着他,表情既痛苦又困惑。钟继续发出轻微的嘀嗒声,这是除了卡尔狂跳的心脏发出的声音之外唯一的声响。

他做过头了,他知道。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他可恨的意识形态暴露无遗。

伊万会把他赶出去吗?举报他?还是更糟糕的事?卡尔偷偷瞥了一眼这个高大的俄罗斯人,为不可避免的对抗做好了准备,随时准备拿他的短匕首跟这个伊万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