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堂哥(1 / 2)

再一次杀死苏联兵,再一次占领一个城镇,再一次清理犹太人,烧杀抢掠,房屋被洗劫一空,家庭流离失所,生命被高效地消灭。这些,一个也吸引不住他的注意,他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进行各种操作……可能是发病了才这样。他无精打采的,已经离开医院几个礼拜了。

“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不知道啊,我看他们都活着。”

“所以你只是存在着,而不是活着呀,小——废——物——”

年幼的他被一把揪住双肩,猛地往墙壁一推,卡尔摔了个跟头,头颅砰地一声撞到墙上,后背贴着墙,身体滑落在地,然后侧着倒在地上。

“也许生命的意义就是服侍比你强大的人,小不点儿。”那个领头的孩子说。

在头痛欲裂的疼痛完全缓解之前,就有什么东西充斥了卡尔的鼻腔,他用颤抖的食指指腹轻点鼻子,又流鼻血了。他紧闭双眼,刹那间,星星在他眼睑后面舞动,同学们的笑声像一群愤怒的蜜蜂一样在耳边回响。

不要气馁,不要哀求,不要哭泣,不要放弃,所有噩梦都会有结束的时候。一群野种,他要找个好时机,把他们统统毒死……毒药该怎么搞到手?

钟声响起,令人欣喜的缓刑。他听到同学们的窃笑声渐渐远去,眼睛微睁开一条缝,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那个头目跟他的走狗们的黑色鞋子在拐角处消失。

这不是第一次了。在慕尼黑长大并不容易。他父亲是一位严厉的“纪律主义者”,用铁腕统治着这个家庭。他母亲性格也是孤僻的,就像自己家里的幽灵。

学校也没有提供慰藉。卡尔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金发碧眼,是个异类——安静内向,比起打架,书本更让他感兴趣。结果他成了这个破初中里高年级恶霸们最适合欺凌的目标,他们的嘲讽与他父亲严刻的话语如出一辙:“软弱”“无能”“没用”。他们也会这么叫他——“怪物”“怪胎”这些话语刮蹭着他脆弱的神经,留下化脓的伤口。

而其他的小贱种们在群体心理的驱使下,都喜欢欺负他。他的沉默被解读为软弱,他的内省被视为愚蠢……最好他能消失,变得隐形——或者、或者他去杀掉他们,直接虐杀,生吃他们的肉……不行,生肉是非常黏稠而且难以入口的,他要切下他们的肥肉,榨取一些油脂当作食油,然后把肉放入锅炉烹炒,让其变得容易入口——啊不,不,他的厨艺并不好,最后肯定会把它们烧焦,只能把肉喂给家里养的大狗戈布了——全家最有人情味儿的东西,连条狗都比他的弟弟有人情味。

至于为什么不把他被欺凌的事情告诉家长和老师?他都试过了,父母置之不理,他那处处都比他优秀的弟弟更会笑他。他们是都“彬彬有礼”且“正派”的人,更关心外表而不是感情。他们的微笑从未达到他们的眼底,他们的触碰总是感觉冷冰冰的,没有个人感情。他是一种义务,一种要忍受的负担,而不是一个需要被珍惜的孩子。

老师们要么故意视而不见,要么漠不关心,对他无声的求助置若罔闻。他的老师是一个肥胖的男人,总是很匆忙,他甚至懒得从书面工作中抬起头来。面对倾诉,他会冷漠地说:“施瓦茨,回到你的座位,不要再扰乱课堂秩序。”——他讨厌这个地方,这所学校,更像个监狱,而不是学习的地方。

一声哽咽从他口中吐出,一种生涩而陌生的声音。他迅速闭上嘴,脆弱让他感到害怕。他不能让他们看到他的弱点。他不会给他们这种满足感。

突然,一个阴影笼罩着他。他抬起头,眯着眼睛透过疼痛和泪水的迷雾,看到一个有着浅褐色头发的女孩正盯着他。她的表情混合着关心和好奇。

“你没事吧?”她问,她的声音出奇地温柔。

“我没事。”

卡尔站起身,想要离开。他无法忍受有其他人看见他懦弱无助的样子……所以他希望她能赶紧走开,把这些事情当作没发生过,或者她立马自杀。

碍眼的女孩一动不动。“你看起来不太好,”她在包里翻找。“拿去,”她拿出了一块手帕,递给了他。

手在手帕上徘徊——它是白色的,角落里绣着一朵精致的蓝色花朵。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同情,但从下巴上滴下来的血让他越来越感到羞耻。最后,卡尔一把夺过手帕,瓮声翁气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胡乱擦了擦鼻子。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卡尔瞪着她,耻辱之下一直潜藏的恼怒涌上了心头。“不关你的事。”他把现在沾上点点血迹的手帕塞回她手里,手指碰到了她的手,卡尔火快地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已经上课了,上你的课去。”

“有人伤害你了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我只是绊倒了。”

“我叫安妮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