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后,晏行知出声问了舒月一句。
听到这句,舒月本想直接说,不愿意,但一想到他的性子,生生将话给憋了回去。
“哎,肉煮好了。”
她连忙岔开话题,不再多说。
晏行知靠在一旁,视线在舒月身上来回滚动。
他有很多话要问,只是却不想再逼迫她。
“我来吧。”
看着舒月要伸手去拿,晏行知握住她的手。
舒月慌张抽手,躲避着晏行知的目光。
两人顿时无言,这猎户留下的腊肉很香,腌制的时候放了不少香料,再加上干蘑菇,煮出来的肉汤特别香浓。
“是野猪肉。”
晏行知看着舒月眸中炸开的橙红火花,唇角微微勾起。
“哦,怪不得这么好吃。”
舒月小声回了句,气氛顿时又冷下来。
两人用过晚饭后,舒月本来想将那锅收走,但是晏行知却说不用。
他在一旁起了小火,放上去铁锅:“山洞寒冷,肉汤关键时刻可以用来保命。”
这毕竟不是有地龙的屋子,一旦被冻着了,这口肉汤,胜过所有良药。
舒月点头,没有反驳。
晏行知有经验,她听他的。
女娘坐在火堆旁搓了搓手,一张小脸也被火照的有些发红。
晏行知眸光一暗,将她的斗篷重新披到她身上.
见状,舒月连忙摇头:“我不用,殿下披着就好。”
可晏行知不管舒月怎么说,坚持将那斗篷披在她身上。
“就在这里睡吧,我守着你。”
舒月听到这句,愣了下,她也不好意思让一个病号守着她吧。
“那山洞我堵得很死,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闯进来。”
舒月露出一笑看向晏行知。
“有狼的声音,似乎还有猛兽。”
晏行知微微挑眉看向舒月,而后就见她默默的朝着自己坐过来。
“快睡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不困。”
她现在神经还是紧绷的,根本睡不了。
“想听故事吗?”
晏行知突然问了句,舒月扭头看他,她怎么不知道,晏行知还会讲故事?
“是皇帝同呼衍公主的。”
这话让舒月眼眸微微睁大,陛下和呼衍公主,那不就是,他父皇和母妃吗?
“坐过来些,这边暖和。”
晏行知笑着朝舒月伸出手,招呼她坐过来。
舒月犹豫了下,在这寂静的山洞中,好似真的听到了狼叫的声音。
于是她默默的再次凑近,坐到晏行知身旁。
火堆将两人的背影映照在山壁之上,晏行知的身子替舒月遮挡住几缕偷逃的寒风。
“皇帝原本只是宫中一个贵人所生的孩子,自小便不受先帝喜爱,所以在呼衍提出要皇子为质时,先帝便选中了他。”
晏行知的声音很好听,似潺潺划过的溪水一般,放缓语速,柔和的嗓音好似能抚慰人心。
舒月托着腮,听着他的话,都有几分昏昏欲睡。
那年的皇帝晏凌飞十七岁,连冠礼都没行,便被送往呼衍为质。
毕竟呼衍的老可汗在世时,是呼衍骑兵最强盛的时候。
乾国被打的节节败退,甚至还将坞城割让给了呼衍。
晏凌飞当然不想去呼衍为质,毕竟质子在他国,向来都是被欺辱的存在。
可他别无选择,因为他的母妃还握在先帝手中。
呼衍人同他见过的没什么不同,高大威猛,往那儿一站就如一座小山似的,看起来十分可怖。
晏凌飞刚到呼衍时,呼衍王室的人就爱作弄他。
他时常被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险些活不下去。
可是一想到千里之遥的母妃还惦念着他,他便咬着牙,屈辱的活着。
遇到被称作呼衍明珠的小公主娑娜时,晏凌飞的心中就起了一个念头。
他得在呼衍给自己找个倚靠,比如眼前这个姑娘。
娑娜有一双很漂亮的红眸,眉眼深邃,皮肤白皙。
她的容貌是呼衍神女赐予,是罗池湖孕育出的,最耀眼的明珠。
那是呼衍老可汗最疼爱的女儿。
当然,晏凌飞的容貌也不差,所以他利用自己的容貌,还有中原学到的那些东西,哄骗了娑娜。
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从未踏出过呼衍半步。
而晏凌飞手段高明,将所学的帝王心计,尽数用在她身上。
娑娜沦陷的很快,将晏凌飞当做自己此生再也不可割舍的爱人。
晏凌飞也因为娑娜,在呼衍的日子越来越好。
娑娜说,要他永远留在呼衍,他们在草原过最快活的日子。
可晏凌飞不愿意,他有野心,有抱负,有要完成的事情,他怎么甘心,一辈子留在呼衍这个蛮夷之地。
少女的眼中滋生出最浓烈的爱意,如红宝石一般的眼睛,似烈火一般,将晏凌飞灼烧。
他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于是他哄骗了娑娜,许下帝王的诺言,还将他自幼佩戴的玉佩交给她。
晏凌飞告诉娑娜,他要回去,他要光明正大的娶她,要她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他一走不回头,走的那样决绝,那样绝情。
晏凌飞不知道,娑娜当时已经有孕,那个孩子生下来,成了她最厌恶的存在。
因为他留不下他的父亲,她和这个孩子,都是没用的东西。
娑娜恨透了晏凌飞,也恨透了这个孩子。
任由他成为草原上,旁人肆意欺辱和玩弄的对象。
他是在牛羊堆里养大的,是旁人口中的蛮奴,没有名姓。
而娑娜给晏凌飞去了不知多少封信,告知他孩子的存在,但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大雁南飞又归来,一年一年又一年。
等到晏凌飞成功登基,爱妻娇妾拥入怀中,她也没能等到这个负心人的一封信。
“我看着她在火中起舞,烈焰好似她张扬的裙摆,绮丽而又美艳。”
“她说,要晏凌飞这一辈子都不能再有一个子嗣降生,她要我带着她的诅咒,回到乾国,回到上京。”
“更要晏凌飞永远都看着我,看着我这双同她一样的眼睛,是她泣血的眼泪与诅咒。”
晏行知垂眸,语气平淡的说着。
“我是不祥的降生,是不该妄求什么的。”
“明月本就是高悬的,我又怎么能,要她摔落下来?”
他听着身边清浅的呼吸,感觉到舒月靠在自己身上。
她就是他的明月,是不可高攀的存在。
“不是……不祥的……”
舒月迷迷糊糊的抓住晏行知的衣裳,出声说了句。
听到这句,晏行知轻笑一声,抬头看向舒月,他伸出手,在她鼻间勾了下。
“都睡迷糊了,还知道回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