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吟顿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进行这个话题，“怎会如此问？发生了何事？”

刘海摩擦着手中的茶杯，低着头，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天我们见面回去之后，大嫂找我了，说了一些话……”

心下猛转了几下，江之吟猜到，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大嫂说了什么？”

“大嫂说……家人都在身边，能够吃饱穿暖，而且平安幸福，还有何所求？”

听到这话，江之吟明白了，“大嫂这是不想再让你身处险境。”

“可是……我心底不甘啊。”已经潜伏了十年，如今大嫂想让他放弃，他怎么能甘心？

可是他也清楚，大嫂说得对，如果最后他暴露，两国开战后，他提供了他该提供的，对孟帝没有利用价值后，他便没有存在这个世界的理由了。

江之吟又何尝不是，努力了十年，可是最后发现，这真是他想要的吗？

这十年，他有过真正做自己吗？如今已经年过四十，他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吗？

抬头，看着之吟低头思考的样子，刘海便明白了，“之吟，一开始，你是不想报仇的吧。”

是肯定句，刘海终于承认了。

江之吟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道，“是……一开始我并不想报仇，我们燕楚，因为战争，因为皇位，牺牲了多少无辜百姓。说实话，我对我们燕楚没有信心，尤其在来到了梁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我才明白，为何梁夏能够兴盛百年，他们的皇室是真的在作为。而我们的皇室，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孟帝一开始是为百姓做了很多事，可是那是为了拉拢人心，再之后，孟帝却越来越让人失望……如今，孟帝已经把心思打到这个天下来了。”

之吟是清楚的，是清醒的，他一开始便看得明白，错的是战争，是那些发起战争的人，之后的后果他们也应该一并承担。

巧的是，他是燕楚人，不是梁夏人。他们燕楚主动发动战争，那凭什么不让梁夏反击？

再说了，他们梁夏也是为了他们的百姓……

可偏偏，承担后果的是他们无辜的百姓，而不是那些下令发动战争的人……

真是太可笑了！

“大嫂……想让你放弃是不是？”一针见血，刘海不想提及的话，江之吟直接说了出来。

“……是。”

“你是如何想的？”

他想，刘海已经动摇了，不然今天不可能找他谈这个，但是还不够，还不到让他放弃的地步。

叹了口气，缓了缓，刘海抿了一口茶，“我想……还是先把孟子绅的身世诈出来，我们手里总得有些筹码，才不会任人拿捏。”

这样，刘海已经让步许多。江之吟自然不会一下子就把他逼出来，“好，听你的，你行动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依旧想复仇，你会拦着我吗？”小心翼翼的语气是这么多年第一次。

江之吟抬头，眼眸里充满认真，“不会。”

“为何？”刘海不解。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的人了。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陪着你，不管结果如何，我也都会和你一起承担。”

原来……原来如此吗？大嫂为了他才一起来的梁夏，之吟为了他才选择了报仇。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对他们很重要，所以他们不会拦着他做任何事，只是默默的陪着他，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留在自己不想留在的地方。

他何其有幸，世上还有这么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