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嘉音注视了赵知简很久,最终轻声道:“赵世子,今日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信息,但……还请你当作从没听过我的问题。”
“闵姑娘,你一般的请求我都会答应,但这个不行。”赵知简依然耐心,耐心到连他自己都有些纳罕。
他心头分明激荡着种种情绪,但偏偏对眼前之人生不出急躁。
闵嘉音樱唇轻启:“赵世子,我们之间的交情还不够我对你交托所有秘密,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不等赵知简回答,闵嘉音又道:“对不起,我不想伤人。赵世子既然在此处等我几日,想来本有话想和我说,现在还有吗?”
她鼓足勇气继续望向赵知简,却未从他脸上觉察出一丝一毫的愠怒,唯有丝丝缕缕的哀伤,像是撞不开繁枝茂叶的破碎月光。
这时,闵嘉音的舌尖尝到了一丝腥味,才发觉自己又咬在了唇瓣的伤口上。
赵知简忽而起身走到了闵嘉音身边,又半蹲下来,用绢帕轻轻按在了闵嘉音唇上。
“闵姑娘,别为难自己。”
雪白绢帕上绽开一抹嫣红,刺目亦刺心。
“我不过是见你返京时似有愁绪,想着能否帮你一二。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勉强。”
闵嘉音一把抓住赵知简正轻柔擦拭的手,眼泪在这一瞬间滑落脸颊。
“赵知简,你别这样,你先站起来。”
她无法承受有一个人如此真诚地半蹲在她面前,将所有的温柔都袒露出来,又被她狠心拒绝。
何况她并非无情,在新年初雪落下时,在春日蓓蕾初绽时,在看到百姓流离抑或富足的景象时,她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要分享情绪的人都是他。
可是不能,他很好,不该被拖入那些仇恨和阴谋之中。
她从来克己复礼,这一次也应当如此,无非是心伤迁延得再久些罢了。
“好。对不起,我不是在逼你。”赵知简将帕子递到闵嘉音手中,站起身道,“闵姑娘,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今日松口对我说了什么,会让我卷入危险之中?但其实,我也有秘密,侯府有着很多很多秘密,每一个都够得上杀头好几遍。若非中宫赐婚无法抗拒,其实我二叔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对二婶迈出那一步。”
赵知简坐回自己的座位,依旧认真地望着闵嘉音:“但侯府的秘密是所有人一起背负的,闵姑娘却为何不与任何人分担,而独自扛着?”
闵嘉音已抹去了眼泪,此时面容看着沉静,实际心中已疲惫到了极点。
“闵姑娘莫非是想,若有朝一日事败,由你一人扛下所有后果?”赵知简的思维一环紧扣一环,“你既有把握与旁人撇清,多半是那桩事与他们无甚关联。既然如此,你的秘密就很好猜了,是林家的事吧?林家,岐州之乱,杨家,如果我猜得没错,闵姑娘手中还有一份舆图,而舆图这等涉及军事机密的物件,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当年关于岐州之乱的一则传闻。”
末了,赵知简一字一句道:“家恨,亦是国仇,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