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原本觉得自己身为嫂嫂,做此事也算合乎规矩,但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那匣子旧得有些过分,大小分量也不对劲,丝毫不像该赠予新人的礼物。
沈氏猜测,那是一件极其紧要的东西,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交到了林泱泱手上。
闵嘉音看到这里,虽然没有得到太多新线索,但先前的推测大多得到了印证。
一直悬空的心脏落下去的同时,寒意也在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就如生吞了一块冰,沉重且冷彻肺腑。
眼前桌案上,是一沓笔迹凌乱的纸,上面梳理了一条条关键的时间与事件线索。
闵嘉音的目光紧紧锁在其中一行字上,久久未能移开。
——元兴二十三年,韩翱巡视岐州。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事。
未出新年,北狄进犯岐州,开启了长达三年的战乱,即后来所称“岐建之难”。
夏,魏以杭与祝若兰坠湖,各有造化。
冬,林家被抄,林英夏与林琛自尽。此时林泱泱怀有闵嘉言,抑郁成疾,并于次年身故。
对闵嘉音而言,无论是作为一个大雍子民,还是作为流着林氏之血的后人,元兴二十三年都是她不愿回想的一年。
然而命运却仿佛伸出了无形之手,摁着她,逼着她去回看那残忍的一年。
这一夜,闵嘉音被噩梦生生纠缠到五更天。
待她艰难入睡再醒来时,已近午时。
闵嘉音一推开房门,靠在门上的小丫头宫商险些摔进她怀里。
“姑娘!你可算起来了!今天可出大事了,御史台、大理寺一同弹劾歆州知州冯大人贪墨巨额官银,证据确凿,官家一怒之下将冯度除了官爵,流放夷州!”
闵嘉音的精神恹恹的,听了这些,心中除了松一口气之外,竟然也没有什么快慰的感觉。
这份深藏的疲惫,却被宫商解读成了冷静。
“姑娘,是不是一切早在你的设想之中啊?不然你怎么听到这样的消息一点都不高兴呢?”
闵嘉音叹了口气道:“冯太后或许还会出面保他。”
不出闵嘉音所料,冯太后听到消息之后,果然直接杀到了韩翱的元吉殿。
袁姑姑紧紧搀着太后,却觉得自己都被太后带着加快了速度。
韩翱明知故问:“娘娘怎么来了?来人,还不快给大娘娘赐座。”
冯太后凤仪威严,说出来的话也不客气:“冯度贪墨,官家重罚,怎么不干脆株连了老身?”
韩翱摆正了脸色道:“娘娘说笑了。冯度贪墨,是江山社稷的蠹虫,自然要重罚。但削官流放已是极重的惩罚,且贪墨与娘娘无关,自然只罚他一人便可。”
冯太后冷冷道:“官家这是兔死狗烹?”
这话一出,韩翱原本还算平静的神情立即笼上了厚重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