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鸣雀 山苓 5793 字 10个月前

“栖夫人正有此意,请道长在此好生候着,贫道现在就回去禀报娘娘,她宽容大度,自会放玄法师出来。"

“我这么辛苦把人带过来,我本来对两国之战不闻不问,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将你们全国的人挫骨扬灰!"

巫女缓缓降落在她所观察天象的道观之中,对芯儿说,“事到如今,我也无能为力说服皇上,但那道人一看就不是轻易糊弄过去的角色,触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看来,只有你才能'引诱'他潜逃出宫了…"

此时玄正在皇宫最偏僻的一处行宫内昏睡着。栖夫人命巫女去为玄法师把脉,巫女禀报栖夫人,找借口说玄法师是劳累成疾,只需要最普通的针灸即可医好。栖夫人依巫女的话命太医拿来针灸,巫女提议由她来给法师亲自针灸,顺势带上了装扮成宫女的芯儿去玄的卧房里。她并未把那服侍她的宫女就是芯儿的事告诉栖夫人。巫女偷偷地在针里加入一种可以把他内心最珍爱的人的影子从他记忆里吸出来,然后把此针刺入另一个女子体内,那女子就会立即暂时化身成玄所恋之人。巫女用此针刺入芯儿体内,芯儿顷刻间转变成玄的青梅竹马"练儿"的模样。

芯儿按照巫女吩咐,当玄醒来时,她甜言蜜语哄骗玄说,她是因为玄的爹爹要把她送到云锦国当正式巫女,因为这里玄母亲的遗言,玄的娘收容她,传授练儿多年毒术,但苦于翠雀国没有巫女制度,娘才会临终前秘密嘱托玄爹爹把她背着他送来,因为娘明白玄喜欢她,怕他知道了会去追回练儿,和她远走高飞。但她是刚被爹爹送进宫,她一听说玄躺在这里便“惊喜"地过来找他。“玄,不如你带我溜出宫去说服你爹吧,让他放弃送我进宫的这个念头,趁他还没走远之前。"玄果真中计,他喜上眉梢,满口答应下来。一旁的巫女趁机安慰玄道:“你们放心,贫道自会安排你们顺利出宫。既然收了练姑娘的酬金,贫道会保证你们畅通无阻。快随我来!"巫女帮玄化装与“练儿"一起避开了森严的侍卫,终于走出了宫门。一路上,玄一直寸步不离练儿,时而笑得腼腆。当玄与父亲四目相对,他再去转身看练儿,只见周围空空如也,只剩下他和父亲延两人。

玄还沉湎在唾手可得的幸福之中,却被对他怒目而视的父亲唤醒了理智。他如梦初醒,神情恍惚地问父亲:“练儿呢?巫大人呢?她们怎么躲着我呢?"

“哪来的练儿?巫大人是设计把你从宫里放出来交给我,练儿还在替你娘守灵呢!你逃出来是你的造化了,还不快走!"延训斥玄道。

“她们是在骗我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玄敢怒不敢言。“我把翠雀国皇后的外甥女芯儿拿去与你交换,你是拜她所赐才捡回一条命。"回国的路上,父亲的话让玄猜到了扮练儿的那个女人是谁。他暗自发誓,“终有一天,上天总会给我一个报复你的机会。"

巫女站在宫殿上眺望着他们父子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芯儿义愤填膺地质问她:"我都跟你说了,那个带我来这的男人是杀害我阿娘和村里百姓的罪魁祸首,你为何不趁他走之前帮我杀了他,反而阻止我?你不是说过你既然是我生母的旧相识,就会尽力帮我达到我所要求的,不是吗?"

"因为以我的法术是斗不过他的,更别说你了。我不会让你去做白白送死的事。"巫女沉静地解释道。“其实我何尝不想和他比试下高低?只是我看得出来他已经活不长了,就将且放过他罢了。"巫女随后转移话题,"对你来说更重要的是,我方才让你扮的那个名叫练儿的女子,是你接下来要去寻找的人。我只让你扮作她,是为了让你尽早了解她的样子。我将来也许帮不了你,但她会。现在,仔细看着这面镜子,记住这张脸,千万别认错。"巫女将手中的镜子交给芯儿,芯儿半信半疑地端详着镜子中那陌生的面孔,随着法术的失灵那脸渐渐恢复为原来的容貌。芯儿辞别了巫女,只身踏上了前去翠雀国边疆的道路。然而,此时翠雀国已经通过最后一场兵力悬殊的战役,反败为胜。刚走到云锦边疆的芯儿在一片混乱的状况下,被侵略云锦边疆的翠雀国将士们同对待其他云锦百姓一样,被沦为俘虏,押往翠雀国向皇上请功去了…芯儿万念俱灰地想,她既然是以这种方式回到她的故国,或许上天是在戏弄她与练儿的相遇吧…

云锦惨败,国力大大削弱,处于一片萧条的局面。被押送到翠雀国的"亡国奴"全部被关入天牢,听候朝廷处置。朝堂上,大臣们各怀鬼胎,想利用这批亡国奴来为自己在宫里树立威信,如果能通过这些奴隶成功地来给各国做一个杀鸡儆猴的示威,皇上兴许还会犒劳他们,对他们的仕途极为有利。商议了三天三夜,最后大臣们决定一致让得胜归来的大将军向皇上提议,还是采取把奴隶喂虹兽,就和开国皇帝所作的一样。

"但这么做,百姓们会不会像先帝时期一样造反?"皇上十分忌惮。"启禀皇上,先帝是把本朝的婴儿都拿去喂虹兽,百姓们当然会造反;而这次性质却不同以往,是把云锦国奴隶来喂虹兽,这样以来既把虹兽之光照到其他邻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二来又能报当年之耻,岂不快哉?这真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啊!请皇上三思…"

"虹兽只食在满月时分出生的人,那么有些不是在满月时分出生的人该如何处置呢?"

"皇上无须多虑,只要死不了的,请皇上全部将那些人交给臣,由臣发配他们。"其余的大臣听了这话都错愕地瞪着一意孤行的大将军,凭什么战利品都被他占尽,而他们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有的大臣依然相信大将军肯定会私下里把得到的那些奴隶都瓜分给他们,因为大将军不是见利忘义的人。

“准了。过几天是接待各属国前来进贡的众使臣的日子,你一定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朝的'镇国之光'!"

"臣遵旨,定让云锦和其他使臣大饱眼福。"

散了朝,将军回到府上,看见正在指点下人井然有序地打理府上事宜的启,他眼眶一热,走到启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半年不见,懂事了许多。"启脸上隐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动力,才使得他半年来费尽心机帮他干爹,来取得他的欢心。将军早就读出了他的心思,“进屋,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进了屋,启迫不及待地拉住将军的手,“爹,我听说你有她的消息了?快给我讲讲!"将军得意洋洋地把他对于处决这次胜仗所俘虏的从云锦国来的那些奴隶的决定都和启只字不漏地叙述了一遍。"你知道我关心的不是这个!"启听到一半便贸然打断了他。"你只要跟我说芯儿是不是像我听到的传闻一样在你的那些奴隶之中就行了!"

"刚才马上就要说到她的事了嘛。那个丫头确实是在那些奴隶当中。"启听到这悲喜交加,这半年来看来他确实是讨好对人了。她果然就在将军统辖之下!这样一来,他通过爹爹重新与她重逢的机会简直就是近在咫尺啊…至于她是否愿意以何种方式留在他身边,这还让她和他建立感情后再另当别论了。但如果直接向爹求情,或许太操之过急了吧?眼下暂时只能让芯儿多在监狱里受苦了,但愿她能在他等到替她求情之前熬过生死攸关的时刻。

"那芯儿会如何被处置呢?"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情。"

"和你说过了,如果她是在满月出生的话就把她抓去喂虹兽,反之则会交给我来处置。至于我该怎么处置,那要看她是否命大了。"将军刻意隐瞒他的动机。"以前朝廷从来都禁止使用巫术,但既然皇上现在也恩准我去处决奴隶,我只好请出延法师,他是全国唯一能将毒术练到炉火纯青的法师,看谁答应自动归顺朝廷,要是有人

反抗,就让延法师将他毒死,无论他是否出生在满月时分。"启听后若有所思,原来这也是一种能让她活命的办法。那就好办了!既然芯儿是在翠雀长大,那么她就自然答应归顺朝廷了…爹这是在准备看在他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吗?

"爹,谢谢你!"他扑上前搂住将军。“帮我照顾好你未来的儿媳…嗯,不,也可能是,妹妹。"一句话说得将军莫名其妙。“你确定要见她吗?"冷冰冰的回应让启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事到如今,爹再不说出真相也有昧于自己的良心。当年,芯儿是皇后的亲外甥女,是云锦国三皇子的女儿。由于她爹被皇上陷害,她娘是皇后亲姐姐,她死后由芯儿奶娘抱走她,逃亡来到翠雀,投奔她哥哥,也就是你哥哥副将。皇后的探子报告她姐姐的孩子芯儿还活着,来到翠雀了,她立刻下令,谁要是可以找到芯儿,就会犒赏谁,并向皇上面前举荐谁。你哥哥其实早知道他妹子和芯儿已经来到翠雀了,但他为了让我接受你这个义子,于是派人嘱托奶娘把芯儿抱来给我,好让我在皇后面前享尽荣宠,以表诚意。但那妇人临时改变了主意,私自带着芯儿躲到别的地方去了。副将只好甘心被皇后处死,也要替我受罪。我还是知恩图报的,在他死后,为了报答他,就化解了对他的仇视,把你认做义子。所以,芯儿是间接害死你哥的那个人,如果你对于你哥对你的付出还抱有一丝歉疚,你就不该再去对她怀揣着一丝念想。"

启听了早已泣不成声,他把头埋在臂弯间,沉思良久。"我宁愿抱着歉疚过这一生,如果这是用来换取与她相伴的代价,我也会甘之如饴。否则我一生都会沉浸在与她失之交臂的沉痛之中。"将军一言不发。他用一种不痛不痒地语气对他说:"别哭了,你等到她去喂虹兽的时候再哭也不迟。"空旷的厢房里只剩下呆若木鸡的启。

云锦国皇帝的主寝宫内,泉又被少年时期的阴霾唤醒,等待他的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又回忆起还没有成为皇帝,还是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二皇子,在太子被皇上赐死后,他不得不继皇兄的位,从那以后,他的世界被皇权所扭曲。只因为他心目中的那个太子妃给他和三皇子在皇权的基础上设下了一个迷人的砝码:谁要是先当上皇帝,就有资格娶她。可是,可是…当他终于应了她的诺言时,她却说得胜者是三皇弟,在他不断地逼问下才解释那天是他听错了,她的原话是谁没先当上皇帝,她就嫁给谁。一字之差啊!他"输"得心服口服。在她和三皇子成婚前,他让三皇子用命来向他保证,他一定会忠贞与她,绝不负她。"皇兄没得到的三弟都得到了,如果你不珍惜,代价是什么我已经说过了,记不记得由你。听明白了吗?"

“皇兄尽管安心罢,臣弟会好好替你疼惜你的…宝贝的。"烂醉如泥的三皇弟吊儿郎当地笑着。而后来,三弟却纳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为妾,他怒不可遏,亲手把他暗杀在宫里。而他本来要追杀他和她的孩子,但下落不明。十三年前的事历历在目,从未磨灭过。他本来是不舍杀她的孩子的,但只有让那孩子消失,就可以彻底抹去她曾经嫁给三皇弟的事情,哪怕是被休了的事也要被掩埋掉。他就怕万一终将一天谁发现那孩子是她和三弟的结晶,是他曾经把她让给三弟的证据!

泉怅然若失地眺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不知栖夫人何时举着一盏灯,悄悄地走到他身旁,"臣妾理解皇上,我朝被翠雀国如此践踏,皇上一定痛彻心扉吧?臣妾是来替皇上分忧的。"泉面对爱妃的问候长长地舒了口气,把她手上的灯放下,挽住她的手,"玄法师答应朕的要求了吗?"

"皇上英明,玄法师在被巫大人带出宫前就已经许诺过只要他屈服朝廷,做朝廷埋伏在翠雀的底细,就免他死罪,让他回去。"泉听后脸上依然愁眉不展,栖夫人见状不禁落泪,伸出手环住泉的脖子,泉喘息着说着,她的唇逐渐淹没了他的声音,"爱妃,就让我忘了那一切,忘了她吧…"两人耳鬓厮磨间,栖夫人暗自决定,她一定要借玄之手来让翠雀国的那些狂妄之徒用死来换回皇上的笑颜。

翠雀皇城内,宫中三年一度的接待各国使臣进贡的国宴又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准备当中,宫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不同以往的神采,因为从开国之初,他们是三生有幸将会一睹那被禁止许久的"镇国之光",并且他们更加期待看云锦的使臣观赏到他们的奴隶被吃的好戏。

当延听完儿子在回国的路上讲他如何服从云锦当他们的细作,只为了回来与练儿相聚,他反而没有一丝怒火,只是替儿子担忧,练儿可是个从小就立志要报效国家的坚韧不拔的女孩,如果她要是知晓了她的发小玄居然做出这种事,她是不会领情的吧。他本来是赞成儿子与她结为连理的,毕竟她也继承了他们家祖传的毒术,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不过,现在他们之间的矛盾立场或许已经冥冥注定,终归是要分道扬镳的吧。

此时,在国宴举行的前三日,按照习俗,各国使臣已经接踵而至到皇城内,包括刚战败的云锦国使臣在内,当然,使臣是专门来给玄法师通风报信的。使臣在即将去皇宫觐见之前,单独和玄私下会晤,把栖夫人从云锦巫女手中得来的一种"融蝶"之药,虽然名字听起来是这药可以把蝴蝶融化,实际上是当人吸食了这种药,再加上如果身上有香气,那么当药进入体内会先促使身上香味招来蝴蝶,当蝴蝶落在人的身上时,那药效才会把人的骨头全部融化,而且在融化的过程中人会渐渐浑身酥麻而亡。使臣让玄设法代替他父亲延出席国宴,然后再骗过御膳房的人,把药偷偷放到献给皇上等人的饭菜中,暗害他们,为云锦国报仇。

接到命令的玄陷入两难之中,他只有两天的时间来取代父亲的位置,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央求父亲可否能把他推荐给将军,让将军带他去国宴,好让他向翠雀皇上以及各国使臣面前介绍他新"研制"的一味灵药,此药的药效是可以活血化淤,前提是服药者的身上必须要有香气,再加上药,才会招来蝴蝶飞到其伤口处,有所治愈。如果皇上因此器重他,那么练儿也会替他骄傲的吧。延这次貌似察觉到了什么,他爽快地答应了延的要求,脸上却是异常的冷静。此时练儿正在郊外陪她的师母棉儿披麻戴孝,全然不知玄究竟发生了多大的变故。

延去将军府请将军去他寒舍见他儿子一面,替儿子向将军表明他献给皇上的"心意",将军怀疑其中有诈,他到了延的住处,把玄叫出来,逼迫既然是延推荐的,不如让他先试试药效如何。延只是默默地拔出他妻子生前用过的匕首,在他手臂上划了道口子,这时玄借口说去端水给父亲洗手,不然手脏药会失效。他趁机去换了一盆臭烘烘的脏水,当他端到延面前时,故作跌倒,水撒在延身上,这样就没有任何香味,"融蝶"也就不会起作用。他本来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结果延服下药不一会儿,一只蝴蝶果然飞落到延身上,延的身子越发地僵硬。他的瞳孔渐渐缩小,但他还是露出宽慰的笑容,直到将军无话可说地离去。等他一走,延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上。"我是用自己的内功把伤口合上的,我刚才试药时就品出此药无法医治伤口。"

"这,这怎么可能!爹!我明明把你弄臭了,可为什么还是会招来蝴蝶?"玄不可置信地问道。"儿啊,你的药很灵,你没错,是爹身上一直都带着你娘生前赠送给我的这个香囊,它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保持奇异的芳香。这是你娘费尽心思用巫术做给我的,我舍不得让它离开我,就像你娘去世时一样,但爹最后只能留得住这个香囊…所以你再把我弄臭也无济于事。"延断断续续地说,"爹做过坏事,理应下地狱。被自己的亲儿子杀掉,也是我活该…玄,你一定不能露馅,这是爹用命给你换来的机会。你答应爹,宁可放弃练儿,一切解决后就金盆洗手。"玄含泪许诺。延露出了释怀的笑容,生命对他来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和当初他从启手里耍诡计抢到棉儿的那瞬。

翠雀宫中隐秘的天牢里,将军带着玄走进关着芯儿的那间牢房。玄独自走到芯儿面前,对着蓬头垢面的芯儿冷酷地笑道,“你还记得我吗?"芯儿抬头一看见站在她眼前的玄,顿时大惊失色。她回忆起上次在翠雀城骗了他的事,隐约有些愧疚,但一想起他父亲当初在拐走她时杀了她阿娘和血洗村子的事,就气打不一处来,对他的歉疚便消失得一干二净。"芯儿怎能不记得。"她干脆利落地回应道。,"还替我向你爹问声好。"这句话正戳中他痛处,玄脸上青筋突起,但还是强颜欢笑,"我替爹心领了。我这次来,是来赎你的。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自然会放你出去。"

"可以。前提是你得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你要什么尽管提。"

"我别的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父亲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