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饮酒,复斟满。
“方才见纪首座眼现落寞,可有忧心之事?”
一声叹息。
“江湖纷纷扰扰,争端无休无止。”
“我好久没回拦江岛陪她了。”
纪丛云一饮而尽。
沈翊知道纪丛云思念亡妻。
所谓陪伴。
便是草庐结舍,青坟,孤月,酒,如此而已,但这便是纪丛云梦之所求。
两人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
随口叙话。
说了纪丛云身先士卒,率领怒潮帮逆江而上,开疆扩土;说了沈翊搅动西陵,名震西北,大破合欢之谋。
很快一瓶酒就喝完,
那便无需犹豫,再来一瓶。
直至窗外明月高悬,沈翊酒酣兴盛,不由举杯畅道:
“明月东升,天涯此时。”
“敬所有的江湖朋友。”
此时此刻。
西陵黄沙漫,北境拒北关,京城,白帝,天心寺,同享一轮皎皎孤月。
不知在彩南的某处山寨里,会不会有一个皎洁如月,明艳如花的女子仰头望月呢。
咚咚咚。
“首座,不好了!”
竹楼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纪丛云眸中醉意一扫而空,衣袖一挥,竹门哗啦一声打开。
“何事。”
来人正是白日里沈翊遇到的怒潮帮汉子,唤作老赵,他此刻神情焦急,拱手道:
“首座,飞鸟渡口巨鲸帮客船炸毁。”
“外界皆传是怒潮帮所为。”
“兄弟们打听到消息,巨鲸帮携蜀郡镇抚司,以及长河江两岸大小帮派,正欲前来兴师问罪!”
沈翊和趴在桌子上的小魏林更是豁然清醒,怒潮帮炸毁了客船?
纪丛云微微一愣,旋即了然:
“祸水东引,李代桃僵。”
“这船,怕是巨鲸帮自己炸的!”
沈翊微微颔首。
当是如此,怒潮帮本就没必要费尽周折去炸一条无足轻重的客船。
纪丛云站起身来:
“走,去见三帮主商议。”
“沈兄弟,你和小林就暂且在我这里歇息吧。”
纪丛云刚刚转身。
便感觉到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扯着,是小林,他咬着嘴唇,闭口不言,表情却是带着一股倔强。
纪丛云将他那温润的大手覆在小林的头顶,声音温和,娓娓而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爹娘和那些商旅死得不明不白,但此事,尚要徐徐图之。”
小林抓着纪丛云的手指,
力道依然未松懈。
纪丛云望向沈翊,显然想让沈翊帮忙劝劝,沈翊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半蹲,凑到小林跟前。
“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
“我不希望我救回来的人,是一个被吓破了胆子的哑巴,明白吗?”
魏林嘴唇都咬破了,颤颤巍巍开口道:
“我,我想,跟着一起……”
“大声一些。”
“我想跟着一起!我要知道仇人是谁!我要为我爹娘报仇!”
小林歇斯底里地大喊,仿佛将心底的郁积的怨愤通通发泄出来。
纪丛云沉默片刻,反手拉起魏林的手:
“一起走吧。”
沈翊亦是起身,随着纪丛云出门。
镇抚司携巨鲸帮前来问罪的消息,迅速传遍怒潮帮的营寨。
出门所见,寨子里的怒潮帮众全都匆匆来去,整顿备战,以应不测之变。
沈翊几人穿过忙碌的人群。
来到正中央的议事大厅。
数道人影已然等候在此,为首的是一名腰配双枪,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
纪丛云一手拉着魏林,朝其人微微颔首:
“三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