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君和李珲一样,都是无道昏君,然而燕山君被赶下台后,满朝文武又有几人敢主张处死他呢?那时朝鲜派出使臣来我大明向皇帝陛下呈奏了此事,而我皇也同意只对其进行流放,只因以臣弑君有违纲常。”
(燕山君被废时恰逢正德即位,秉持朝政的阁臣正是大名鼎鼎的杨廷和,杨首辅对君臣名分极其看重,故而赞同朝方仅对燕山君处以流刑。)
仁穆闻言,死命的握紧了拳头,铁青着脸道:“那又如何。”
周宁肃容道:“眼下贵国的臣工中真有人敢背负弑君的恶名吗?大妃心里应该有数吧。”
弑君是封建制度下最极端的恶行,除非能改朝换代,要不然没有哪个权臣敢冒这么大风险,那会给后世子孙带来无穷的后患。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无声的对视了良久,忽然,仁穆只觉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还好周宁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揽入臂弯,忙不迭的轻声唤道:“大妃,大妃。”
与此同时,房门“哗”的一声被推开,一位少女冲了进来,扑到仁穆身上就开始哭泣。
周宁傻眼了,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刚才的谈话不会被这个女孩听到了吧,要不要杀人灭口?
他赶紧打量了一番女孩的衣着,像是宫女的装束,越瞧越叫他心凉。
今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出去,看来不灭口是不行了。
正当他准备狠下心去掐女孩脖颈的时候,仁穆微微睁开双眼,虚弱无力的说:“上使,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呃……好的,我到外面去等。”周宁瞥了一眼女孩的背影,起身走出房间。
隔着门板,他听到仁穆与女孩用朝鲜话小声交流,语气还算平和,女孩的态度也很恭敬,愈发印证了他的猜测:这是一个宫女。
没过多久,女孩从房间出来,朝他点头示意,又做了个请进的动作,然后跪坐在门边。
他只能先进屋和仁穆继续谈。
“大妃感觉好点了吗?”
“不要紧,上使请坐。”
周宁盘腿坐下,接着之前的话头道:“在下几天前向朝廷请旨全权处理朝鲜事务,等旨意传回王京,我就能代表皇帝行使废立国王的权力,甚至处死李珲也无不可。但谁又愿意来动这个手呢?”
仁穆的情绪貌似稳定了一些,微微颔首道:“上使想让李尔瞻承担弑君的罪名?”
“大妃还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吗?在下知道南人派一心想把李珲赶下台,好推举王族旁枝登上大宝。他们要的是拥立之功和朝堂权柄,却未必肯帮大妃报仇。西人党的李廷龟更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违,只有走投无路的李尔瞻会干这种脏活儿。”
“可是……”
反正都抱过身子了,周宁也不再见外,轻轻握住仁穆的手背,柔声道:“我明白大妃心里的委屈,但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李珲。”
“我可以不杀李尔瞻,不过李家要拿十条命出来给我儿子陪葬。”
“唉……好吧。对了,外面那个宫女可靠吗?她会不会……”
“她是我……最信任的宫女,上使不必担心。”仁穆对周宁仍抱有戒心,因而不愿透露女儿的身份,她能活到现在全靠多年以来的小心谨慎,这个习惯一旦养成就不容易改变。
今晚的谈判到此为止,接下来该制定具体的行动计划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