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十余岁的老者说道:“前面祠堂北边前面那栋屋子就是了,也不知道在不在家,是不是去地上去了。”说完指了指前面。
卢林抬头看去,那边有个大宅子,比左右的房子都大了许多,于是起身拱手团团施礼说道:“小子多谢诸位了!”
那叫做玉生的老者说道:“后生,道生性子有些冷僻我领你们去吧。”说着也站起身来了。
卢林又说道:“那多谢大叔了。”
那叫做玉生的老者走在前面,卢林和姜星冉牵马跟了上去,不过二十丈左右就看见那大宅子了,上面中间有六个大字虽然斑驳脱落了,依稀还可辨认出是【南源伍氏宗祠】六字,门柱还有一副对联,也是斑驳不堪了,卢林打眼看了一下,只勉强看出上下联的头一个字,一个是【南】字,一个【源】字。
再往前走了六七丈,有一条小巷,南面有一栋古香古色的老宅子,颇是有些年头了,前面有三四丈的空地,靠着里面一点,巷子北边有一栋半旧的青砖宅子,门前是两个一人高的草垛,大门虚掩。
那叫玉生的老者上前拿着铁环敲了敲,喊道:“道生,有人来找你了?”
片刻后有一个约莫四十三四的妇人出来,看见卢林和姜星冉愣了一下,然后说道:“玉生哥,道生去地上浇水去了,还要一会回来。”
那玉生说道:“道生嫂子,这两个外乡人是汀州过来的,他家先人得过道生公公的照拂,说是过来看看。”
卢林赶紧施礼说道:“见过道生婶婶。”
姜星冉也跟着施礼喊了一声:“见过道生婶婶。”
那妇人听了有些错愕和慌乱,连忙摆手说道:“这位公子和小姐,使不得,当不得,你们进来坐会吧,等我家道生回来再说。”
门外有几个石墩子,应该夜里乘凉坐的,卢林和姜星冉就把缰绳系在石墩子上,然后跟着那妇人进去了,门厅后面是一个小天井,三尺宽,六尺长的样子,左右各有间房间;绕过天井就是正堂了。
到了正堂后,那妇人让三人坐下,有些手忙脚乱的泡了几杯茶过来,站了一会,似乎有些不自在,然后说道:“玉生哥,你帮我陪着公子和小姐坐会,我去喊我家道生回来。”
玉生说道:“道生嫂子你去吧,我就陪二位客人坐会。”
那妇人闻言,赶紧从墙上拿了斗笠一戴,就出门去了。
卢林和那玉生闲聊了起来,这南源村是从安成迁过来的,有四五百年了,再往前也不太清楚了,再说及道生家的事情,老者玉生也不是很清楚了,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道生的公公先是回到庐陵城,回来过南源村一趟祭祖。
再十年后道生的父亲,万初公举家搬回村来了,就盖了这屋子,那会儿,道生的公公应该是去世了,道生那会好像只有五六岁,大了就在南源娶妻生子,那妇人是道生的妻子,是附近宜丰村的,姓刘来着,道生的妹妹晚了一年嫁到亭前村去了,道生的父亲,万初老人身体一直不太好,在道生二十九岁的时候去世了,去世时是六十二岁。
卢林再问及道生家如今的情况,道生有一儿两女,儿子叫做中冠,大一些,有二十七了,娶了官塘村姓罗的女子为妻,目前中冠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叫做弘春,一个女儿叫做叶子,如今中冠的妻子还有身孕在身了,明年生。道生的大女儿嫁到隔壁下院村去了,小女儿年方十八,许了山塘村的人家。
说完了这些,卢林顺带问及了隔壁那古香古色的老宅子的情况,原来这是个前朝举子的宅子,没有中到进士,就回来教书育人了,在村里有些名望,颇受尊重,后人也就十余年前出过一个秀才,一手大字写得极好,这祠堂的对联,每到过年都是秀才来写的。
差不多说了有半个时辰左右,那道生的妻子刘氏回来了,后面跟着几人,前面一人约莫快五十了,肤色深褐,进来后,玉生就站起来说道:“道生,你回来了正好,这两位客人是从汀州来找你的,我这就回去了。”
卢林仔细看了一下前面那人,和三叔不是太像,但细看又似乎有些像,三叔这几年似乎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当初从神龙溪谷回来时候的样子。
前面那人愣了一下,看了眼卢林和姜星冉,有些疑惑说道:“二位贵客是从汀州来的?”
卢林说道:“小子见过道生叔。”
姜星冉也跟随说道:“见过道生叔。”
刘氏说道:“玉生哥,我这就去做饭,你就在这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玉生摆了摆手说道:“道生嫂子,不了,我还放了牛在后山,这差不多也该牵回去了。”说着就朝外面走了。
这时跟着道生后面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汉子,还有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子,两手各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一个三岁左右女孩,最后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道生脱下粗布外衣递给刘氏,然后说道:“二位贵客坐下说。”
卢林和姜星冉闻言坐了下了。
那两个孩子躲在他们母亲身后探出头,眼睛清亮带着好奇的看着卢林和姜星冉。
道生坐下后说道:“不知这位公子和小姐贵姓?”
卢林说道:“道生叔,在下姓卢,这是我娘子。”
道生听着愣了一下,又思索了一下,说道:“你们从汀州过来,是因为我祖父?”
卢林想了想,说道:“道生叔,令祖在汀州为太守时,家祖父曾是太守府幕僚,在汀州之时看过一些记载,说令祖父告老还乡,回了南源,这次小子刚好路过,就过来拜访一下。”
道生说道:“卢公子,其实家祖父去世之时,我尚年幼,并不知道什么,家父去世前也未曾和我说过什么汀州之事,家母是庐陵城的人,却是得了病,比家父还早去世,记事起我就是在南源村……”道生低头头想了想接着说道:“已经是有四十三年了,我也不知道家祖父是汀州太守。”
卢林说道:“汀州记载令祖父在汀州当了十四年太守。”
道生说道:“卢公子,家祖父当了什么官这些都过去了,都是先人的事了,不提也罢,我也只是一介村夫。”
卢林笑了笑说道:“道生叔,当年家祖父曾受太守照拂,我也只是顺道过来看看。”
道生看了看外面,然后又说道:“卢公子夫妇是江湖中人吧?”
卢林点了点头说道:“也算是江湖中人吧。”
道生说道:“我们这都是劳作种田之人,靠天吃饭,十里八乡都是这样,日子也还算是太平安稳,平日与外界往来不多,不太知晓江湖之事。”
卢林闻言想了想,说道:“我们远道而来,一路上也没有得罪什么人,此来没有什么人知晓,既然看过了,一会就会离去的。”
道生说道:“那多谢公子体谅了,就请公子在寒舍用过饭再走。”
卢林转过话头不再说这些事情了,只是闲谈起南源村的生活情况,小村也确实是僻静,往来都是附近十里八乡的村子,婚嫁也都在这一带,缺少什么物品去郭家店赶圩基本都能够买到,用不着去庐陵城。
道生一家在村里算是中上了,按男丁一人五亩地,总共有十五亩地,耕种交了皇粮后,足够一家人吃了,再做点别的活计,加上道生在村里管着记账的事,一年下来的收入能够有个十余两银子的富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若是明年中冠的妻子再生一个男孩还能够多五亩地。
附近的村里,秀才只有隔壁家一个,这附近村子的孩子七八岁后,给个一两银子,也能够去学上一年,只是各村舍得花这一两银子的不多,也就只有二十来个孩子跟着秀才学,一般都是学个四五年,十来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帮家里干不少活了;道生说这孙子孙女大一些会送去学,就在旁边,八钱银子也就够了。
酉时不到,刘氏就准备好了晚饭,村里吃饭吃得早,有八个菜,大多是地里摘的,茄子、豆角、苦瓜、冬瓜,还有一个炒鸡蛋,一个炒腊肉,一个红烧鱼,一个泥鳅,然后还有个酸菜蛋汤,道生还打了几斤冬酒。
晚饭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吃完了,卢林和姜星冉才吃过没多久,只是喝着酒和道生一家人闲谈,那两个孩子倒是吃得不亦乐乎,平常吃饭是没这么多菜吃的。
吃过饭,卢林谢过道生之后,和姜星冉就告辞离去了,临别时,姜星冉悄悄塞了块水晶镜给中冠的妻子罗氏,说是女儿家用的,就在家中用,不要拿出来让人看见;卢林则是悄悄把两人身上带着的三十几两银子放在吃饭的八仙桌下面。
卢林和姜星冉离开南源村的时候是酉时过半,许多村民吃过饭在门前闲坐闲话,卢林看见那玉生还有那七十余岁的老者还问候了一句,等到走过村南的池塘和亭台之后,才和姜星冉上马往庐陵城去了。
路上姜星冉说道:“小林子,这道生叔是三叔的弟弟么?”
卢林说道:“我也不确定,按理说应该是了,三叔没有提及过,或许就是不想人知道,这南源村僻静,与世无争,他们这样也是不错的。”
姜星冉说道:“三叔若是想带着他们出去也容易得很,要护着他们也不是问题,只是为何不带着他们出去呢?”
卢林想了想说道:“星冉,这个我也不清楚,道生叔他们好像不知道三叔。”
姜星冉说道:“这就要到临江坊了,回去问问三叔。”
卢林连忙说道:“星冉,此事可不能去问三叔了,我们也是背着三叔来的,回去之后绝不能提及,就当我们没来过;三叔这么做自然有他的原因,或许是不想打扰这南源村的平静,毕竟江湖上的恩怨太多了。”
姜星冉想了想说道:“嗯,也是。那就不提了。”
两人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了,听说的事更多,又有八宝阁和临江坊的前车之鉴,两人都是明白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