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刘青吾也默默感慨,这就是瀛洲国最高学历的博士、最高职称的教授、重点大学教师们的风采。
王奇再一次提到“背靠大树好乘凉”。
刘青吾厌倦了,平静地提醒着她说:“师姐,如果是大树,自然可以乘凉,但如果根本就没有大树,不如自己长成大树。”
王奇顿了一下,嘿嘿一笑,说:“就这么件事,都有人说包霜蕊是咱老师的小老婆。”
刘青吾强忍着耐心,不以为然:“师姐,这样的话以后您不要跟着说了。”
王奇提防地看着刘青吾,很不解,刘青吾站在哪边?
刘青吾看出王奇的顾虑,继续说道:“这位包师姐要是真是什么小老婆,那都用不着‘传言’,您想想咱们那位师母能让吗?她早就闹翻天了。明显虚假的谣言,反溢其美。”
王奇咯咯咯地笑起来:“青吾,你说的也是,哎,你小小年纪怎么看事情这么清楚?”
刘青吾笑笑,把心里的话收起来。
师姐就这样的脑子怎么能拍好马屁啊?刘青吾幽默地替王奇着了一急。
乔增德这样贪婪吝啬的人,其实只会假借着经费充好人。养小老婆是要花钱的,他怎么可能舍得割自己肉?这钱,不过就是借包霜蕊的钱包一用。以包霜蕊的作派,她一定会在恰当的时候全部还给乔增德的。
一切都不过是两个人来回倒钱包又心照不宣的情调,说不定各自还要相互感动呢。
王奇还没有走出争宠献媚的心态,不过是因为她心里还有嫉妒和怨恨。刘青吾想,就算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王奇,王奇也不会理解。
乔增德是在拿着教授、院长的名头做买卖。
他已经做惯了无本万利的买卖,空手就想钓鱼、白嫖。钱嘛,他是一分也不想花。他不光不想花一分钱,怕不是还要等着女学生带着钱上门为他服务。只需区别对待,那学生就会自相残杀。暂时得了利益的,自然会感激他的大恩大德,对他更加忠心耿耿;没得着利益的,如果因此心理不平衡,自然会想法子献媚争宠。
只要众人离心离德,勾心斗角,乔增德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刘青吾想起乔增德向她炫耀银行卡的神情,不禁为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蠢货的自作聪明轻笑出声。
自诩做现代性研究的乔增德教授,他的现代和平等,不过是把女学生看作是女人。女学生只要善于做女人,在乔增德眼里就是好学生。
所以不必与包霜蕊有过多接触,刘青吾就知道,乔增德不喜欢王奇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包霜蕊。
准确地说,在乔增德眼里并没有“学生”,只有“女人”。刘青吾只在师门聚餐中见过包霜蕊。饭都没有吃完,刘青吾就发现,包霜蕊在乔增德面前并不是在做学生,而是在做女人。
就像崔玮天。刘青吾想着。崔玮天并不是把自己当作同学,而是把自己当作“男人”。
有一种女人只会做女人,而不会做学生;有一种男人,无论看什么女性,也只会当对方是女人。
人的情感有那么多种,但这样的男人女人,只会有一种情感相处模式,即,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不把别人当男人或者女人,他们就无法识别自己是男人或是女人。
大多数异性恋者的通病。
按部就班如盲婚哑嫁一般进入婚姻的男人和女人,待性别因素失去活力时,就自觉当起了娘和儿子。有的女性挣扎着不想当娘,也并不会因此寻获婚姻关系的平等,因为她想当的是女儿。但男的,永远是儿子。
大多数异性恋婚姻的不幸。
刘青吾脑袋里分解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公式”。
刘青吾无法再更多提醒王奇,无论这位师姐怎么表现自己,只要她还是出于学生对老师的心态讨好乔增德,那她就永远不能获得乔增德的青睐。她只会得到更多的活儿。
刘青吾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王奇再三请她回学院坐班,刘青吾毫无所动。
和王奇吃完一顿饭,刘青吾迫切地想搞清楚她自己思考的公式。
她不再去学院坐班,可乔增德的电话还是一次次打来。刘青吾始终以言行提醒着乔增德,自己是学生。
乔增德的电话,孙平尧的电话,甚至乔其都出现在刘青吾的联系人名单上。
刘青吾把乔增德一家三口的手机号码、办公室座机号码全部拉黑,终于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完整时间。
她时刻警惕并在心里拒绝乔增德把她看作女人。因为任何从做女人中得到的好处--如果有的话,必然会因为做女人而失去。
王奇以为乔增德格外呵护包霜蕊,是像他说的那样,包霜蕊“颇有姿色”。刘青吾只是笑笑,仍不答话。她有自己的观察。
在男人眼里,女人有美貌上的差异,但实际上,对只会将另一性别看作女人的男人来说,女人与女人没有区别。女人只和他固化的理想女人的想象有差异。
不同的男人脑海中固化的理想女人表面上不同,实际上衡量的标准都是同一的,即是否接近他们的想象。无论他们的想象有多么空洞、无聊、匮乏、可笑,男的,即便是教授、作家,也会因此蠢得让人难以置信。
做女人的人无论个性怎样,都指向同一个本质,所有个性成就“无我”的“女人”;做学生,意味着主体个性即是本质,所有个性构成自我的元素和部分。
刘青吾觉得世界上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男的无意识,女的也无意识,只有少数伟大的女人才能洞察这一人类世界的秘密。
刘青吾在无人认识的社交平台上写下了一句话:伟大的女人不会是异性恋。
刘青吾格物致知一样思考着,但她无法跟周围的人讨论这个问题。不是因为她吝啬不愿分享,而是没有主动意识这些问题的人,根本没有理解世界的能力。能够容忍乔增德在院长位置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这个学院想必没有一个有见识有勇气有智慧有思想的人。
乔增德一点昏聩贪婪的帝王术--说是“帝王”,那都算抬举了乔增德,就能把这些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知识分子”耍得团团转,刘青吾不觉得自己三言两语能说得动他们。交浅言深最是危险,何况她只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学生。
刘青吾因此结识了木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