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经年积累灰尘的书籍被一本本的翻开、一页一页的检查。</P>
书架附近的墙壁、地板、天花板被细细敲击,防止漏掉了暗格。</P>
阁楼的藏书房,聚满了专业查案的女官,正一阵翻箱倒柜搜查。</P>
尘封的灰尘随书页扬起,充斥在阁楼内的空气中。</P>
有些呛鼻。</P>
方抑武面无血色,张大嘴巴,呆望众人,吃了一嘴的灰都浑然不觉。</P>
容真两手笼袖,在藏书房转悠一圈后,抬起素手,稍微掩鼻,走去推开了一扇紧封的小轩窗。</P>
紧接着,她面无表情的走向门口,再次经过已经吓得懵逼、说不出话的方抑武身边,状似随意的摆了摆手:</P>
“方家主不是要找东西吗,正好咱们监察院帮你找找,不用客气。来人,还不快去扶起方家主,先请他出去。”</P>
两位女官上前,拽起方抑武,拖下楼去。</P>
容真笼袖走下楼梯,淡淡道:</P>
“方家主脚抖什么,都走不动路了,就这么怕咱们监察院的女官?刚刚一看到本宫,吓得腿软?</P>
“呵,上午在江州刺史府的大堂,本宫那些话难道都白说了吗?都讲了,我们监察院和玄武营不会影响良民百姓,凡事都是按证据来,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包藏祸心之人,方家主这下能放心了吧。</P>
“走吧,你们敬爱的欧阳刺史,在正厅那边等你呢,和令夫人相谈甚欢。”</P>
容真把工作量颇大的阁楼搜查工作留给女官们,带着脸色灰败哑口无言的方抑武,暂时离开了这处三层小楼。</P>
来到方家庄园的正厅。</P>
方抑武看见自家夫人、三个儿子、妾室,还有老管家们全都在。</P>
正排排坐,坐在正厅中央的两排椅子上。</P>
正厅最上首的位置,自家夫人正在陪一位绯红色官服的俊朗青年喝茶。</P>
俊朗青年脸色和善,话语温吞。</P>
只见,跟随他一起来的黑甲将士们也退的远远的,远离这座正厅,而不是像女史大人上午在刺史府“讲两件小事”时那样重重包围着。</P>
方抑武进来时发现,正厅内陪坐的长子、二子、三子,还有妾室、管家们的脸色较为平缓,气氛有些融洽,没有想象中的混乱惊慌。</P>
只见这位年轻刺史转头看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下他。</P>
“老爷,你这是……”</P>
方夫人也看见了丈夫灰头土脸、如丧考妣的模样,花容失色,吓得摔了茶杯。</P>
“啪’的一声。</P>
原本其乐融融的正厅氛围顿时陷入死寂。</P>
欧阳戎温和的笑容没怎么变,转头看向了容真,同时,递了一杯茶过去。</P>
容真轻轻的点了下头。</P>
欧阳戎看见后,还是叹了一口气。</P>
看向方抑武的眼神有点复杂。</P>
容真先从袖中取出一份有墨笔勾勾画画的口供名单,递给欧阳戎,顺便接过了茶杯,润了润粉唇。</P>
欧阳戎看了眼名单,方抑武的名字已经被女史大人用朱笔画了圈,纸上的朱红墨迹都还是新鲜未干涸的,应该是刚刚把方抑武押来的路上,随手画的。</P>
直接判了死刑。</P>
欧阳戎目光从名单上挪开,抬起头,发现容真一边抿茶,一边眼睛斜瞥过来。</P>
瞅着他。</P>
这位女史大人面无表情。</P>
似是在催促着什么。</P>
欧阳戎暂时没起身,轻声问:</P>
“云梦令呢?”</P>
“在搜,就在那藏书楼里了。这方家主藏的倒是挺深,不过却是个沉不住气的,一吊就上钩。</P>
“欧阳良翰,你这建议还蛮不错,虽然知道你是在尽力袒护偏向他们,但也确实是给咱们监察院降低了不少麻烦。”</P>
容真一板一眼的说,俏面露出一些觉得嫌弃无趣的表情。</P>
可是女史大人并不知道,她自己斜瞥向欧阳戎的不耐烦眼神却有些格外的明亮有光。</P>
“这庄园也蛮大的,真要是直接搜的话,三天打不住,若是这方家主和那个李鱼一样油盐不进,又像是捡了块臭石头,浪费时间。”</P>
说完此话,不等欧阳戎再开口。</P>
容真转头,直接朝脸色呆怔的方抑武,和周围鸦雀无声的方夫人等家眷,冷冰冰开口道:</P>
“本宫知道,你可能还心存侥幸,一路上闭嘴不说话,是在渴望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咱们监察院搜到了云梦令也不自知。”</P>
容真悠悠从袖中取出一柄雕刻恶蛟的青铜短剑,拿在手里,当着众人的面摇了摇。</P>
“嗯,毕竟没见过的人,任谁也想不到云梦令是这个模样,说不得就当做一些奇怪收藏忽略掉了,你说是不是啊,方家主?”</P>
只见她轻轻颔首说:</P>
“抱歉了,上午是骗伱们的,本宫其实不爱骗人,但当本宫知道被人先骗了后,除外。”</P>
方抑武闻言如遭雷劈,浑身颤了下。</P>
一旁的欧阳戎却不知为何,瞄了眼冷冰冰宫装少女背影。</P>
在容真平静如审判的眸光下,方抑武深深埋下了脑袋,卷缩身子,脑袋顶在地上,语气难掩颤栗。</P>
“草……草民不知道……”</P>
“好。”</P>
容真点头,收起了云梦令,喝茶等待。</P>
在容真取出云梦令的时候,欧阳戎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在场其他人的表情。</P>
“刺史大人!”</P>
这时,已过四旬的方夫人扑上前来,跪在欧阳戎脚边,哭泣叫冤:</P>
“刺史大人,方郎是犯了什么事,冒犯到了女史大人?</P>
“方郎他肯定不是有意的,方家的账本这些年都是妾身管,绝对没干过什么偷税纳税之事,更没有和西南那边的反贼有过一丝一毫交易往来,朝廷的规矩咱们是知道的。</P>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云梦令是什么东西,这短剑又是何物?</P>
“是不是找错人了,还是说祸从口出?方郎虽然喜欢说些大话,偶尔在晚辈面前吹吹牛,可是他也就是嘴上说说,万万没有这个胆子。”</P>
方夫人哭哭啼啼,竹筒倒黄豆般把知道全抖擞了出来:</P>
“他年轻时走江湖那些事,都是夸夸其谈,听岳父说他其实就是出去花钱交了点狐朋狗友,说是什么快意恩仇的少侠女侠,其实就是酒肉朋友,带他吹牛转悠了圈,不可能真的有什么夜劫场救好汉,什么一剑千军万马的……</P>
“也就家里的儿女子侄们信以为真,但这些都是吹牛的,他连妾身都打不过哩……”</P>
哭啼妇人这一番求情,发自肺腑,声情并茂。</P>
欧阳戎微微一愣。</P>
原本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围观者们,面面相觑。</P>
被当众揭了老底,正埋头绝望的方抑武顿时涨红老脸。</P>
“菊娘,你……”</P>
人活一张脸,在信奉“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信条的方抑武眼里,这种当众社死,还不如他娘的直接杀了他得了。</P>
“方郎你闭嘴,什么时候了你还嘴硬,刺史大人宽厚仁慈,待民如子,你有什么冤屈快说,这云什么令到底怎么回事,你快把这误会解了!”</P>
“是啊,阿父!你快解释啊,不能白背冤屈,有欧阳刺史做主呢……”</P>
其它几个儿子、妾室纷纷伏地,拉住方抑武劝阻。</P>
方抑武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保持转头姿势,凝视尚不知情、拼命为她解释的糟糠之妻。</P>
他两眼通红,表情难掩愧疚,哽咽声宛若梦呓:</P>
“菊娘……菊娘……”</P>
欧阳戎看了会儿,转头朝容真,沉吟道:</P>
“容女史,其他人应该是不知情的,不认识此物,刚刚我与方夫人他们聊了聊,他们若是知情,心中有鬼,绝不会是刚刚那副热情接待我的态度,想必也是蒙在鼓里,搜到云梦令,审方抑武一人就行了,也算一人做事一人当。”</P>
正厅内顿时响起求饶声、哀求声。容真闻言,微微蹙眉,看了一眼乱糟糟、扯不清的场上,刚要开口。</P>
“女史大人,搜完了。”</P>
门口处,一位衣裙沾满阁楼灰尘的中年女官匆匆走进门,两手捧着一只小木盒。</P>
“咱们的人把阁楼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搜出了此物,藏在一处暗格里,至于云梦令……没有找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