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 不得不承认,谢令姜的目光很有压力。
玉卮女仙的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声了些,连换气的频率都差点要萦乱起来。
此刻,她很确定一件事情了。
谢令姜已入七品,晋升中品练气士,若是没有记错,七品的儒门正统练气士,叫做翻书人。
玉卮女仙望见了谢令姜周身或是因为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隐隐散发的朱绯灵气。
她此时唯一能做,是小心翼翼隐藏身上的灵气波动,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二人间,气氛沉默了会儿。
终于。
“没去过。”
谢令姜缓缓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腕红绳摇头开口。
玉卮女仙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暂时放了下来。
谢令姜微微皱眉,又问
“对了,师兄不是要进悲田济养院视察吗,这么快就视察完了?”
玉卮女仙斟词酌句道:
“去看了,没什么好查的,还是舍不得你,就回来了……”
顿了顿,她看了一眼谢令姜,越说越顺口
“准备下山,你先去换衣。”
谢令姜又看了“欧阳戎”一会儿,才点点头,眼眸从他脸上挪开。
她转而寻到善导大师,借了后殿一间候客房,去往殿后,重换男装。
玉卮女仙长吐了一口气。
尔后,宛若惜字如金般,应付了下善导大师的搭话。
待余光瞥见大殿外某道隐藏的身影,她转身出门。
趁着谢令姜不在的间隙,玉卮女仙径直来到柳六身边,背对着他,目视外面风景,嘴里冷声问
“那边如何。”
“女仙神机妙算,欧阳良翰果然是去了悲田济养院那边,已经入网了,插翅难逃,现在柳七在那儿盯着,以防万一,女仙真乃……”
玉卮女仙皱眉打断道
“欧阳良翰身上有一把叫裙刀的东西,你去取来,本仙没戴此刀,谢氏女好像有点怀疑。”
柳六抬起眼皮看了眼前面这个一身官服打扮的“欧阳戎”修长背影,眼神越看越惊叹,恭敬回道
“裙刀?是佩刀对吧,好像有点印象,小的这就去取。”
“慢吞吞的,取不到就算了。”
玉卮女仙看了看天色,眉头愈皱,语气不耐烦道
“行了伱快走吧,谢令姜要出来了,本仙去应付。
“等会儿带她和门口的那帮捕快下山接人。
“你现在去悲田济养院给欧阳良翰收尸,一切按计划进行。”
玉卮女仙丢下一句话,转身再次入殿。
柳六张望了眼殿内,悄悄离开。
……
悲田济养院的变化却是挺大的。
“县令大人,这边请这边请。”
一个穿着黄色僧衣的中年酒糟鼻和尚朝欧阳戎熟络摊掌,迎进了院子里。
欧阳戎刚刚一入门,就被秀发嘴里的这个秀独师兄热情迎接。
欧阳戎背手进门,一路上他左瞧瞧,右望望。
这一回县衙资助东林寺的修缮扩建,确实给悲田济养院带了不少好的变化。
例如,院内那座竹林边的地宫枯井,就被栏杆和木板围的愈发严严实实了。
应该不太会再出现当初那种,几个老弱伤残精神病同时掉进去齐聚过家家的画面了。
欧阳戎满意点头。
“县令大人之前是不是有来过?”
瞧见这位年轻县令几乎都不需要他带路,自己就能熟练左拐右拐的入内,秀独师兄脸色露出好奇之色问道。
“算是吧……”
欧阳戎随口应付。
难道我当初养病天天晚上偷跑过来‘跳井’这件事也要和你说?
秀独师兄神色恍惚拍了拍脑门,看起来是记性不太好的亚子
“哦哦,小僧想起来了,县令大人好像有一次失足掉井了……罪过罪过。”
欧阳戎不禁回头瞧了眼这位悲田济养院管事僧人酒糟鼻通红的脸庞。
他隐隐嗅到一些酒气,瞥了眼秀独黄色僧袍袖口的水渍湿痕。
唔,怎么感觉你们东林寺的和尚都不太对劲?
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好像就一个秀发稍微正常点,不过大概、可能、或许……快也要被善导大师带歪了?
对于秀独的小小犯戒,欧阳戎看破不说破。
喝酒可以,别乱性就行。
“怎么没什么人?”
欧阳戎回头问了嘴。
之前他记得院子里到处都是乱跑的病人,一下子整的这么安静有序,欧阳戎稍微有点不适应。
秀独忙道“都在内院那边等县令大人,小僧这就带您去。”
“行,很早就想来瞧瞧。”
欧阳戎笑了下,跟随秀独和尚,穿过前楼去往后院。
内院有粉墙环护,竹林环绕,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它并不是一个院子,而是数个相邻的院落用白墙分割,不同的残弱病人在不同院子里活动。
一声轻响,木头院门被从外向内推开。
在秀独的恭请下,欧阳戎率先进入。
他好奇的左右张望了下。
只见院内有不少石桌凳椅,不少缺胳膊少腿的老幼伤残正或坐或躺在院内晒太阳,看样子可能是在等待午饭。
欧阳戎不知道的是,远处的伤残人群之中,正有一个独臂青年坐在石桌旁。
独臂青年一双低垂许久的眼眸缓缓抬起,投来一道静悄悄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终于还是来了。
阿洁默然。
他手臂紧了紧怀里包着布条伪装为长棍的剑鞘。
注视着缓缓靠近的欧阳戎。
阿洁忽想起。
那年在长安,他的第一柄剑,好像也是替财主杀人获得的。
只不过那年,他还是一个残疾乞儿,只有一条烂命。
剑锋捅进目标肺部的闷突声,阿洁直至现在都记忆犹新,偶尔梦里又听见。
但是那时,他身后有想保护的人,刺杀的目标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刺出的剑,义无反顾。
而现今…
桂娘若是知道了,应该会再也不给我酿桂花酒喝了吧……